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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宫闱斗争(3)

“爹!”邵彤云叫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让我嫁啊?我不嫁!”像东院那样寒碜的背景,能找着什么好人?在她眼里,除了庆王府那位尚未婚配的四郡王,满江都城的男子都配不上她。

尽管她已经是残花败柳,却不深想。

“你放肆!”邵元亨上前关了门,低声喝道:“我给你找了一个有功名的秀才,人家年纪轻轻,风华正茂,配你……”语气一顿,“配你绰绰有余!”

邵彤云长大了嘴,想骂,骂不出声,想哭,掉不下来眼泪。

她清楚,自己在父亲眼里已经不值钱了。

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智在提醒她,和父亲吵架是没有用的,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兄弟被禁足就是现成的例子。她深深的吸气,艰难的压下满腔愤怒的怒火,目光怨恨的看着父亲,然后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邵元亨气得脸色发青,吩咐小厮,“去告诉荣氏,好好的看着彤云,别让她疯了似的乱跑,满嘴胡言乱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成何体统?!”

然而更不成体统的事还在后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声音发抖,话都说不囫囵结巴道:“老、老爷,不好了!小的去回荣太太的话,谁知一转脸就找不到三小姐,她……她人不见了。”

邵元亨铁青着一张脸冲出书房,找到荣氏,“叫你看着她,怎么没看好?!”

“她去找你。”荣氏已经哭得眼睛浮肿起来,粉光融滑的,“然后根本就没回来,叫我怎么看着她?”说着,哀哀凄凄的哭了起来。

邵元亨又问:“陆涧的事,是你告诉彤云的?”

“我没有。”荣氏她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哭一阵,呆一阵,泪汪汪的自语道:“我的彤云、彤云……毁了,彻底毁了。”

她的心里后悔不已。

这些天,一则是因为无脸面对女儿。毕竟当初女儿在王府出事,说起来,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不该让她以身犯险的。二则因为儿子的手受伤,是被女儿唆使,加上她那天闹得厉害,所以最近就有些回避她。

等到丈夫来说陆涧的事时,自己虽然不愿意和东院扯上关系,但急着嫁女儿,想着陆涧和宋文庭又不是两兄弟,就算走得亲近也是有限。加上不想再为女儿忤逆丈夫,又盼着她快点有个归宿,便认了,一句多话都没有说。

当然了,也就没有跟女儿说,没有好好的细致开导她。

如今不知道她从哪里得了消息,竟然气大发了,人都跑了!这……这还能有个好结果吗?万一被拐子拐去了,被车碰了,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邵元亨一面吩咐人悄悄打听,一面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个不停。

荣氏哭道:“老爷,怎么办啊?彤云要是……”不敢深想,心里却渐渐生出疑惑,“老爷和我都没跟彤云说过,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了,是她们……一定是她们说的!她故意告诉彤云,好让她跑出去……”

“哐当”一声,邵元亨把茶盅砸在她的面前,“你自己没有看好女儿,还好意思赖再别人身上?!难道人家是彤云肚子的蛔虫,所以知道彤云会跑出去?什么她们说、你们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别在这儿鬼哭狼嚎的!”

心中烦不胜烦,若是女儿闹出丑闻,将来整个邵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荣氏止住了声音,一怔一怔的,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掌心,怨恨像是毒液一样在她心里蔓延,——丈夫变了!自从东院的人来了以后,他就慢慢变了。

可怜自己从前居然还相信他?鬼话连篇!全是谎言!

天底下男人都是一般黑!

大郡王对女儿始乱终弃,丈夫何尝不是一样?自己辛辛苦苦挣了十几年,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反害得自己儿女伤残不已,一颗心也给揉碎了。

邵元亨没有荣氏的痴缠怨念,满心琢磨的都是,女儿一个姑娘家能去了哪儿?偏生不好大张旗鼓的打听,闹开了,女儿的名声不是毁了吗?虽说现在她就没清白,但还能掩耳盗铃一番啊。

东院里,仙蕙也是琢磨不透这个问题。

邵彤云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亦很冷静,甚至要比荣氏都要高出一筹。她之所以被自己反算计,那是因为自己有心算无心,她没有防备罢了。按理说,她死过一次不会再想死,肯定满心都在琢磨如何报复自己。

她怎么会自毁前程跑出去呢?她就这么冒冒失失跑出去,不仅害不了自己,万一消息传开,还会害了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完全没有道理。

明蕙眉头微蹙,“她怎么这般不安分?闹出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万一传出邵家小姐被辱之类的流言,自己和妹妹也得受牵连,忍不住着恼道:“她就是想不开,也不该走这条死路啊。”

“是啊,她这样的确像是自寻死路了。”仙蕙点点头,心下又疑惑,那么有没有可能有生路呢?邵彤云跑出去,是否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生路?想得头疼,伸手揉了揉眉头,“哎,谁知道她去了哪儿啊。”

确实没有人能猜出邵彤云去了哪儿,因为谁也想不到。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

别说西院被闹得人仰马翻,就算东院,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说邵彤云出事死在外头,就是被人送回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再者,万一邵彤云真的死了活啊的,那荣氏还不得生煎了东院的人啊。

东院的人满腹担心,荣氏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这天早上,她领着邵景钰过来给邵母请安,双目无光,精神恍恍惚惚的,那样子一看就很不好。沈氏和仙蕙、明蕙,以及邵大奶奶,都没人敢招惹她,生怕她一下子失控就闹起事儿来。

哪知道还算好,和前几天一样她有气无力的应对了几句,没有说别的。

沈氏便领着女儿、儿媳向婆婆告辞,“娘你歇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多和荣氏相处一刻都是难受的。

刚到门口,荣氏就像疯了似的扑向仙蕙,拔下早就磨尖的金簪,狠狠朝她娇嫩白皙的脸上扎去,“你毁了我的女儿,我也要……毁了你!”

“啊!”仙蕙惊呼,赶忙抬手挡了一下。

邵景钰是早得了母亲交待的,不顾手上有伤,用背狠狠一撞,就把离得最近的明蕙给撞开,还乱哭,“打人了,打人了,我的手好痛……”

沈氏在儿媳妇的搀扶下,领头走在前面,晚了一步冲上去护着女儿。

仙蕙被荣氏猛地一扑,混乱中,不小心踩着谁的裙子,跌倒在地,——荣氏骑在她的身上要往下扎,仙蕙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扎,情势十分危急!

沈氏和邵大奶奶上前拉人,邵景钰又冲过去挡着,现场一片混乱。

仙蕙气极,——荣氏母子这是疯了吗?先是邵景钰要用热油毁自己的容,现在又是荣氏要划烂自己的脸,简直一对疯子!对疯子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一面躲开脸,一面狠狠的踹她,不管是哪儿,下死劲儿的乱踹!

“啊!啊啊……”荣氏连连痛呼,却仍旧努力想把金簪扎下去,不肯停手。

沈氏将邵景钰推开一旁,上前使劲拉扯荣氏,拼命护着小女儿,高声怒道:“你这个疯子!赶紧放手!”

偏偏荣氏下了死劲儿,还在不停的朝着仙蕙乱戳,像是要发泄所有的怨恨一样,恨不得把对方给戳成筛子,嘴里骂道:“你、你害了我女儿,我要报仇……”

仙蕙被她绊住了裙子,几次努力,都没有能够成功的脱身。

邵景钰又滚过来,一只手使劲吊着沈氏,嘴里乱喊,“打死人了!我要告诉爹,是你们打坏我和娘的,你们这些坏人。”

沈氏又气又怒,推开他,“滚开!”

邵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声大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拿起手中的又粗又长的上等烟枪,照着荣氏的手腕狠狠一敲,再敲,使劲儿敲,“你给我松手!”老人家可不是养尊处优的富贵安人,原是十里八村常逛着的,有一把子力气,揪住荣氏的头发往后拖,“下来!下来!”

荣氏先是被烟枪敲得尖叫不已,继而又被扯住头发,生疼生疼的,顿时像是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啊……啊!放开,不……快放开我!”她从仙蕙身上滚了下来,被婆婆甩到一旁,捂着脑袋连连呼痛不已。

沈氏和邵大奶奶早已赶了过来,将仙蕙和明蕙挡在身后,隔开了荣氏和邵景钰母子俩,都是严阵以待。沈氏气得脸色大变,邵大奶奶则是吓得花容失色,但都是警惕的看着对面,生怕再冲过来人了。

荣氏的发髻都被扯乱了,生疼生疼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命啊,怎么就这么的苦啊。可怜我,……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啊。”

仙蕙从惊吓之中回神,心下啐道,你们前世造的孽大了去了!

邵母气恼不已,喝斥丫头,“赶紧叫元亨过来!”

没多会儿,邵元亨闻讯赶来看着屋里的一团乱。

邵母劈头盖脸骂道:“你是怎么挑的媳妇儿?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有钱太太,竟然学那街头泼妇,拿着簪子就要毁了仙蕙的脸,这还像话吗?”挥挥手,一面看似护着东院,一面也是给儿子省事儿,“我年纪大了,受不起这份惊吓,往后除了逢年过节生辰寿诞,西院的人都不用过来了。”

“赶紧给我起来。”邵元亨自然骂了荣氏一顿,“气着了老太太,回头仔细我揭了你的皮!滚滚滚,快滚回西院去。”

荣氏和邵景钰都是哭哭啼啼的,抽搭着,灰头土脸爬了起来。

正在闹得人仰马翻之际,一个丫头飞快跑来,“外头来了一个小尼姑,说是静水庵的人,有要紧事,要跟老爷和荣太太当面说清楚。”

荣氏偷袭仙蕙不成,又被婆婆打了,丈夫骂了,正在满心的憋屈和恼火,加上为了女儿找不到而伤心,顿时啐道:“不见!给我撵出去。”

沈氏要不是当着婆婆和丈夫的,恨不得撕了她。眼下扭了脸儿,侧身给仙蕙和明蕙掸灰尘,若非还得感谢婆婆相救,早就已经拔脚走了。

邵元亨略一思量,却喊住丫头,“等等,叫人进来。”回头瞪了荣氏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又骂,“蠢货!指不定是有彤云的消息,你还撵人。”

荣氏已经鬓角蓬乱、花容失色,听了这话,倒是顿时整肃精神,“彤云?”急忙朝出去的丫头喊道:“快、快快!赶紧让人进来。”

邵景钰原本畏畏缩缩的躲着父亲,听到姐姐的消息,也瞪大了眼睛。

没多会儿,一个小尼姑被丫头领了进来,低垂着脑袋道:“你们家三小姐现在住在我们庙里,她已经看破红尘,准备削发为尼出家了。”

荣氏肿着一双眼睛,惊吓道:“出家?她疯了吗?”

“出家?”邵元亨则是雷霆震怒大喝,“她这是作死呢!”

再顾不上和沈氏母女等人打闹,当即扯了邵景钰,“走走走!”又看丈夫,“咱们赶紧去找彤云啊!”

“你想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吗?”邵元亨喝斥了一句,然后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思量了下,打着荣氏去烧香拜佛的借口,急匆匆去了静水庵。

到了地儿,见了人,根本不管邵彤云的死活哭闹,直接将人给绑了回来。等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关门,直接先扇了邵彤云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子显得里清脆而又响亮。

邵彤云被父亲打懵了。

荣氏也懵了,“老爷?你怎么还打彤云啊。”

“你听着。”邵元亨气得鬓角青筋直跳,手上发抖,指着女儿的脸狠狠骂道:“你想死自己找根绳子,在家里悄悄的死!别再想着出家之类的天方奇谭!你不嫌丢脸,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好好的姑娘,千金小姐,为什么会去静水庵里出家?这不等于告诉众人,她自个儿出了事吗?那天在庆王府出事的时候,宾客众多,难保没人会猜疑,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漫天飞,邵家的脸面就全丢光了。

邵元亨打骂完了女儿,又骂荣氏,“你别护着她!由着她的性子胡闹。”指了指儿子住的厢房,“你想想景钰,要是传出有一个清白尽毁的姐姐,将来他会不会被人戳烂脊梁骨?儿媳妇还怎么娶?邵家的子子孙孙脸又往哪儿搁?”

荣氏听得怔住了,原本还想为丈夫打女儿分辩几句的,也没了声音。

邵彤云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做声,看着父母,心底尽是冷笑,尽是怨怼,——他们的眼里只有自个儿,没有女儿!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父母!

“你给我老实呆着,收点心!”邵元亨厉声训斥,“陆家的婚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能改,都得给我嫁了。你要么死在邵家,要么死在陆家,要么就好好的跟陆涧过一辈子,没有第三条路给你选。”

邵彤云的心都凉透了,但她已经过了发脾气的冲动期,更不想跟父亲顶撞,只做委委屈屈的样子哭个不停。好似真的害怕了父亲,怕了母亲,经过这么一回,已经完全被吓破胆子了。

荣氏看着女儿哭,也是心酸,在旁边默默的掉着眼泪。

邵元亨又指着脸骂荣氏,“你也少给我发疯,若不然,回头连你一块儿打!”气恼不已,狠狠摔门出去。

荣氏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邵彤云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里则闪过一丝寒芒和嘲笑,——他想就这么把自己搓扁揉圆,门儿都没有!嫁陆涧?呸!自己才不要嫁给一个寒酸秀才,然后再被丈夫知道失了贞,过一辈子的怨偶日子。

她的目光穿过母亲的身影,看向东院。

仙蕙,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假如你进宫去了,我也不怕,在你有本事成为皇妃娘娘之前,我就要把我所受过的苦楚,全部加在你的亲人身上!让他们痛苦,让你鞭长莫及的看着,让你心里成千上万倍的痛苦!

邵彤云暗暗诅咒,暗暗发誓,心里响起一阵阵狰狞的声音。

东院里,仙蕙打了一个喷嚏。

明蕙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牡丹花,打量道:“穿厚一点儿,别尽顾着显摆苗条,回头冻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停下了针,又开始发愁起来,“怎么办?邵彤云又被找了回来,不知道她会不会闹起来,万一她真的老实了,回头再和陆家的亲事成了,那可不是害了陆涧吗?”

仙蕙歪着头想了想,“应该不会成。”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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