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请回去吧,别难为我们了。”保安站在前面,他们也不好像曹妈那样拉着她,只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希望她能够理解下他们的难处。
池踏雪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声音坚决地喊道,“让开。”
两个年轻的保安都不敢说话了,他们看向曹妈,希望她能够想出点办法,毕竟曹妈也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少夫人,先把这件大衣穿上吧,您身体还很虚弱这冰天雪地的,风又大,再这样吹下去又要生病了。”曹妈一边说着,竟然掉下泪来,“我一个老婆子倒是没什么,您要走,少爷责罚也就责罚了,但是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您还这么年轻,现在却……”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想起昨晚秦医生说,少夫人的孩子流掉了,她心里就是一阵剜心之痛。怎么好好的人呢,孩子说没就没了呢?
池踏雪静静地站在原地,就是不动,也不穿她给的衣服。
“去叫何梓遇来,我亲自和他谈。”她的语气终于放缓,转身朝房子里走去。
曹妈和两个年轻的保安都如释重负,曹妈抱着那件白色的真毛大衣,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少夫人,披上这件衣服吧,天这么冷……”
……
池踏雪等了很久,两天,或者四天,她都记不清了。
时光荏苒,现在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很慢。慢到每一片雪花都化成了水,慢到每一阵风都不再那么刺骨,慢到阳光初晴的日子,慢到夕阳西下的黄昏。
她静静地坐在一室窗前,看着掉光落叶的枝桠,风舞的窗帘在她的身旁飘动。她静默的发着呆,等他。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曹妈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激动兴奋过,好像古代皇帝的某位妃子身边的嬷嬷,看到皇上踏足临幸自己的主子,笑得合不拢嘴。
只踏雪淡淡的听着,没有回头,静静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阳光已经黯淡了下去,天边只残留了一带的暗霞。
门“吱”一声响了,他沉稳的脚步在渐渐靠近,池踏雪能感受到,他在一步步接近自己,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温柔的,抱住了她。
他没有说话,他的怀抱是那么的厚实和温暖,让她有一瞬的凝滞。
“按时吃饭没?”他温柔的问。
夜色静静降临,池踏雪抬起手,将他那只完好的手抱在怀里。
“那天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但是半天都等不来她的回答。
他知道,她问的是那天晚上,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红色晚礼裙,单薄的身子站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身影孤独而冷傲。她问他:你爱的是谁?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算是现在,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
三年前,他知道自己爱的是画儿,那是他毕生最刻骨的爱恋,一个懵懂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对一个美艳女子的追逐,他已将她刻入骨髓,深入心肺。
可是,她离开了,她带给了他毕生最大的伤害。可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她,他记得他们的每一个承诺,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段回忆。她记得他的笑颜,好看得像是这世间最美艳的花。他记得她说爱他,以至于他后来深深陷入不可自拔。
如今她回来了,带回了他所有的回忆,掘出了他记忆深处,最隐晦也最柔软的爱意。
他不想再次失去她,这是她回来后,最先涌入他脑海的念头,像是一种执念,可是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分析,他只想让她回来,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是,让他如何面对池踏雪的离去。
池踏雪。
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还不认识他。她站在校园的树荫林下,孤身一人,眉目顾盼,好像在等谁。
他坐在黑色的车子里,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她。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束在脑后扎成马尾,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书包,灵动的眼眸四处瞧。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车里看她,直到她的同学走了过来,全部将她抱作一团,然后有说有笑,嬉闹着蹦跳着离开。
他的车一直慢慢着在她身后跟着,直到她走进她的教室,他望着他们的教学楼,他离开的地方,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觉得,她活得就像一个快乐的孩子,她的脸上挂着明媚动人的笑容,一颦一笑都像是这世界上最干净最纯粹的清泉,笑声也是清脆动人的,像是着了某种魔力,能够勾人魂魄。
后来,他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画似水。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这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孩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笑容总是淡淡的,温婉而优雅大方,但是与她在一起久了,才发现原来她也有俏皮可爱的时候。
她喜欢捉弄他,尤其是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后,她脸上又露出了那抹明媚的笑容,仿若晶莹剔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她的脸上一般,她美艳得像记忆中某种含羞带痣的花。
后来他真的找到了那一种花,还把它种在了一片专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发芽开花,从一颗变成了两颗,再变成四颗,最后养成了一片花海,她却离开了他,在他还不曾带她去看的时候。
第二次见到池踏雪,他凝视着她,久久地愣了好长时间。
后来他想,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或许是上天怜悯他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眷恋,所以才让一个无情的父亲,将他的女儿送到他的身边。
他想,这辈子如果画儿不回来,那他便和她在一生好了。
等了很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池踏雪心中那点讳莫如深的期待终于灭了。
她的嘴角冷冷地弯起,将她怀里的他的手拿了出去,转过身,与他退了几步距离,“我知道答案了。”
她的声音十分的冷清,像是一朵冰寒的雪花轻轻地落在树枝上,她的话语冰冰的砸在他的心尖上,砸得他心好疼,砸得他的眼角甚至渗出了一点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