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夙岚抿唇，夜阑珊绝望的表情全都映入眼底，他状似无意的拍了几下手，便有隐卫凭空出现。“夙愿回来了么？”他说。
“还没有。”
“那么……你去将神医请来。”
“王爷。”隐卫惊呼，当年神医也就只答应了三件事情，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次，为了这个夜阑珊，王爷竟要将这么宝贵的机会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么？
“去。”夙岚沉声开口，不怒自威。
“可是王爷……”
“没有什么，比命更加重要。”
“……”隐卫浑身一怔，王爷不该这么的……柔情，最起码，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不能这么柔情，更加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但是主子的话没有不从的道理，他看了夜阑珊一眼，夜阑珊仿似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就未曾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表情。
哎……
隐卫叹息，瞧瞧，又是一只白眼狼儿。
“本王限你两天之内必须赶回来。”
“是。”隐卫终是离开，夙岚已经回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夜阑珊。
事实上夜阑珊都听见了，只是面对这样的夙岚，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而已。
当初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的时候，夙岚曾经用过一次，当时虽然闭着眼睛，耳朵却是不聋的，她清晰的听见夙岚当时的吩咐，而那时候的她还以为那是夙岚的别有用心……
神医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仿似历历在目，他说，他从未见过夙岚对任何一个人这样……
想想也真是惭愧，那时候，她竟然将他们当成是刻意串通好的。其实只要稍加思索便能猜得出来，像神医那样的男子，又怎会是会跟谁随意串通的？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无崖子短腿儿一翘，终是对夙岚多了一丝好感。
“嗯。”夙岚微微颔首，看不出情绪。
本以为事情有了很大的进展，只是可惜，灵儿从那天傍晚开始情况就越发的不好了，她的耳根，鼻子，居然开始冒出黑色的鲜血，朝阳阁所有的大夫皆无能为力，夙岚从外边召集了许多的大夫，可依旧没有人能够解释眼前到底出了什么情况，途中灵儿醒来过一次，但是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样中的毒，她只是说。
“此生幸得在您身边陪伴已经是灵儿莫大的荣幸。灵儿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她还说，“爹娘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心里的遗憾，爹爹自从当年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娘亲一直死守着那座空荡荡的小破屋不肯离开，公……您若是有时间，我想请您帮我照顾她……”夜阑珊知道，她本想叫她公主的，但是碍于夙岚在身侧，便硬生生忍了下去，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灵儿，鸢染这么对你，跟我有关系对不对？她到底想让你做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饶是夜阑珊再聪明，她也不能从短短数语中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能想到肯定是鸢染让灵儿做什么了，但是具体是做什么……她不是神，不能懂得她的心思不是么。
灵儿摇头，“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她本身就不想让灵儿活着回去。”
“灵儿姐姐。你别这么悲观，你要忍住，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神医过来帮忙，李念阁主也亲自去找解药了，他临走前说的话，你都忘了么？”
闻言，灵儿眼神复杂，她想哭，眼睛里滑落的泪珠竟也是褐色的，看上去十分的恐怖，“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很慢事情可以难倒本座的，灵儿你放心，已经找到毒药的线索了，本座这就去为你寻找解药，你一定要挺过去。”
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本座打从心底里欣赏你，本座也是真的想跟你有一个好的解决，我告诉你啊灵儿，不管你信不信，本座发现我就是喜欢上你了。”
瞧，他就是这么自恋而且直白的人，灵儿知道，他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是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但是她无从回应，只能视而不见。
“阁主又说笑了，我这毒啊，根本就无药可解，你又何必浪费时间。”
“至于你说的什么一见钟情，灵儿自是不信的，这个世界上长得比灵儿好看，性格比灵儿特别的人多的是，李念阁主大可随意挑选就是，灵儿觉得，她们定会十分愿意侍奉你阁主左右的。”
“你竟不信本座说的话？”还记得那****说出这话的时候李念差点发飙，就连他酷爱翘着的兰花指都忘记了。
“……自是不信的。”灵儿当时踟躇了半天，他的表情那么认真，容不得她不信，可是李念，我灵儿何德何能能够让你这般待我？
感情的事情真的无法诉说，许是日久生情两情相悦，也像李念一般，有着太多的一见钟情，灵儿起初对他也是厌恶的，她看不顺眼一个男人如此妖娆的样子，看不下去他整天不男不女说着怪腔怪调的话。
每个女孩心中都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过幻想，或许高大，或许俊朗，也或许是骑着白马的男子，当然，也有是能够陪伴保护给予安全感的骑士……
而李念，完全不是她幻想中的样子。
但是，从初见的厌恶，到之后的不解，到后来的同情以及慢慢了解之后他的直率细腻和善良，这些难得的特质，都是能够打动她东西。她甚至觉得，有了这些东西，其实人也会变得不是那么讨厌，他的那些看上去难以理解的习惯也会被不自觉的忽略……
她终于懂得了娘亲的那句话，“爱情来的时候，可以跟认识时间的多久是没有关系的。”娘亲说过，当初她和爹爹也是一见钟情，之后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就在一起了，因为没有人赞同，他们直接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私奔，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出现在京城，但是自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不曾记得爹爹的模样了……
她也曾经劝娘亲不要在等，但是娘亲却一直相信着爹爹从来不曾背叛过她，也不信爹爹真的是这么绝情的人，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可是，她不信……
她不信这世间真的有这样永恒的爱情……
特别是在看到前世的夜阑珊为了夙岚义无反顾那么多年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之后，她更加想过，或许，这辈子就这样跟在公主身边也是不错的……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不是么？
譬如……在李念一次次的声明中，她也渐渐对他有了好感这件事？
“灵儿姐姐你应该相信他们。”
“请李念阁主回来吧，我灵儿身份卑微，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热情。”灵儿终是回神，耳朵鼻子里溢出的褐色液体将她堵得很难受，不能好好呼吸，不能清晰的听见大家说什么……
青儿的话也变得十分朦胧。
“……他不会回来的。”闻言，帮她擦拭着耳朵的青儿手上一顿，面色有些复杂、
她轻声开口，语气像是有些感叹，又有一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难过，至于理由是什么，她暂时无从分辨。只当是看见灵儿这个样子，所以觉得难过。
“灵儿，你别想太多，王爷已经去请神医了，这两天就能到，李念也传来消息，说是会在三日内赶来，你要挺住。”
夜阑珊眼圈泛红，她紧紧握住灵儿的手，轻声安慰着。
“没用的。”灵儿开口，声音很是虚弱……
刺鼻的味道不断溢进她的胸腔，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夜阑珊伸手，想要堵住那不断流出的褐色液体，她知道，那是血，只不过被毒药侵蚀之后，将原本的鲜红变成了褐色……
“别说话灵儿，咱们不急，我们等等。”
“……公……呕。”灵儿想开口劝夜阑珊别这么浪费时间，但是话到嘴边，那血腥味刺激得她胃里不断翻涌着，明明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下去什么东西了，却觉得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整个身子都变得无比虚弱，她有那么一刻觉得，她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源源不断的流逝着……
灵儿看着远方，不知道李念现在到哪里了。
可是李念，我突然，好想再见你一面……
可是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呢？
“王爷。”隐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半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像是开心，又像是难过，还有些许纠结。
夙岚朝他身后望去，没有看到任何人。
“神医呢？”他说，语气已经变得很冷，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加大，他敢保证，只要这侍卫敢说没去，他会直接了解了他，毕竟……他不需要不听话的属下。
“神医呢？”夜阑珊转身，她步履蹒跚，有些慌张的冲到侍卫跟前，眼眶里禽满了泪水，但硬是没掉下来……
她抓住隐卫的手，牢牢不放开，仿似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是希望……
侍卫本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这么卡在喉间。
诚然，若是神医没来，那就如了他的愿，这样王爷就多了一道保护伞。
但若是来了，眼前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个躺在床上做着最后挣扎的女孩，或许也不会死……
“神医呢？”夜阑珊重复着，她努力睁大眼睛，不放过侍卫任何一个表情，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
“抱歉姑娘。”隐卫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不对的，一股愧疚涌上心间，再也说不出什么虚伪的话语。
“神医没来。”闻言，正吐得昏天暗地的灵儿眼里滑过一抹淡淡的悲伤，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怎么回事？”夙岚扶住夜阑珊，她依旧没哭，但是那个样子仿似已经伤心到了极致，他甚至担心她会因为这话出什么意外。
“神医说……世间一切自有定数，有些人，就算他来了也救不了。”
“……”侍卫踟躇片刻，随即接着说道。“神医说，既然已经救不了的人，他又何须多此一举跑这么一趟，他还说，王爷可以不假思索随便就将这最后一次的机会用掉，他却舍不得这么随便的将自己的承诺兑现……”
夜阑珊闭眼，什么叫做自有定数？
重活一世，她本以为她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不信天，不信命，她只相信她自己……以及夙岚。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有些东西，就算你努力了也是没有结果的。
若只是普通的也就罢了，可是她夜阑珊失去的，和即将要事情的，都是对她最重要的……
凭什么？凭什么？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夙岚的手臂，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好恨，恨给自己造成这一切困境，逼迫她不得不去接受，面对这一切事情还不断从中捣鬼的鸢染……
她发誓，之前失去的，现在加注在她身上的这些痛苦，她定会百倍，千倍的夺回来……
鸢染……
我不会放过你，可是现在，谁能救救我的灵儿？
夙岚挥手，隐卫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呕。”灵儿俯下身子，不断的干呕着，可是她其实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那些不断溢出的褐色液体已经越来越多，青儿很努力也擦不干净，只是一直，一直这么流着，仿似要将她的整个生命都流干耗尽一般……
“灵儿。”夜阑珊神情有些恍惚，她想抱住灵儿，却发现根本就无从下手……
她怕她的拥抱会让她觉得疼……
因为昨天夜里，她守着灵儿的时候，灵儿分明在梦中一直喊着疼，但是清醒着的时候，她却是半个字都不说的，她在隐忍，她的整个身子都是疼的，她其实，动一下都觉得在耗费生命。
在耗费她本就不多了的生命……
没有人拆穿她，却也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
“别难过。”灵儿伸手，看上去像是想摸一下夜阑珊的脸，但是她力气不够，夜阑珊怕弄疼了她，只能轻轻执起她的手朝自己脸上摸去。
“别伤心。”灵儿张口，声音很低。
夜阑珊吸了一下鼻子，坚定的点头。
灵儿，只要你没事，我就不哭不难过不伤心，但你得保证，你一定会没事。
“更别哭。”说这些话仿似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靠在一侧，大口的喘着气。她面色苍白，嘴唇泛着紫色，上面全都腿了皮，明明只是几天的时间，她却仿似瘦了一大圈，这么靠在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夜阑珊只觉得自己鼻子越发的酸了。
“人终究会有一死，这是谁也逃不掉的宿命，灵儿只是早一些罢了。”她眨眼，明明劝着夜阑珊别难过的人，自己却忍不住想要流泪。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她要做公主最坚强的灵儿。
于是，她努力的笑开，但是她自己不知道的是，那笑容，分明比哭还要难看。
“我难过的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您，还没来得及看着你幸福，居然又要从你的生命中消失……”
“我难过的是，这一次消失，居然就要成为永远了。”闻言，夙岚微微皱眉，扫视了一圈，这里已经没有了无崖子的身影，据说是他见不得这么悲观的气氛，去后山修身养性去了。
可是，很快夙岚就在门后边看到了他的身影，无崖子似乎刚刚转身离开，背影带着浓重的悲伤。
而且，灵儿的话让夙岚觉得很是费解，什么叫做好不容易找到？
而且，她的每一次欲言又止，似乎前面都带了一个公字，记得这话无崖子之前也说过，不过他叫的鸢……
这是一种本能，一般凭借本能直接说出来的话才是真实的，那么……
夙岚眼眸微眯，若是这些都是真实的，那么……无崖子说的鸢，他可不可以直接理解成是鸢染的鸢？
灵儿嘴里的公，是公主的公。
她说，“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了你。”这是不是证明了，鸢染曾经丢失过，但是被她找到了呢？
以及夜阑珊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欲言又止，还有对他的种种了解，诚然，市井上确实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但夜阑珊是那个能够从传言中分析最到位也最正确的一个，这绝对不是偶然，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夜阑珊别有用心。
还有，夜阑珊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她眼里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犹记得之前的鸢染见到他都是温婉的，她眼中的深意当初的他并不懂得，可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那是爱。
那是一种非常浓郁的爱，但若是真的是爱的话，为什么现在从鸢染的眼睛里除了占有欲便再也看不见了？
莫不是……
其实鸢染是夜阑珊，而夜阑珊，是真正的鸢染？
夙岚眼里闪过惊涛骇浪，他将认识夜阑珊到现在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是十分正确的。
他转头，看着趴在床边的夜阑珊……
她似乎，比鸢染更像公主，哪怕是哭，哪怕是笑，哪怕是吃东西走路或者生气，她举手投足之间，那股雍容是难以掩饰的。
也只有真正的鸢染，才能对一个小丫鬟这么上心。
而鸢染跟灵儿的关系是云国皇室都知道的事情，她们虽说主仆，却胜似姐妹。
鸢染虽然看上去温婉，对谁都礼貌客气，但其实，她是一个不容易靠近的女子，除了灵儿和鸢帝。他从未见过她对任何人这般用心。
而灵儿……据说是她外出时候带回来的，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以，一个在宫中长大的小宫女，她没有机会认识什么人。
她最在乎的，只有她的主子，而世人皆知，灵儿的主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鸢染。
他突然又想起，灵儿被宫里的那位“鸢染”派到王府的用意，据说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好他的那个王妃，但是，灵儿来到王府之后，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做。
除了角儿带着熟悉了一下环境，便再也没有其他。
而那天在梨花院，夜阑珊初次见到灵儿的时候眼里满是惊喜，而灵儿，当时看着夜阑珊离去的背影注视了很久，当时他并未在意也，没有多想，只当这个小丫头是入了夜阑珊的眼，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不是那样的。
夜阑珊……
前几天刚刚知晓，夜阑珊腰上的伤口是黑衣人直接推了灵儿刺伤的，但他离开的时候分明记得灵儿一直跟夜阑珊在一起，若不是毫无防备，夜阑珊或许是可以躲开的……
他算不上特别了解，但是光从她昔日在王府中的表现也能够看得出一些来，她也是一个不愿意随意跟外人相处的人，除了青儿，她似乎谁也不信。
她和原来的鸢染都有一个共性……
甚至许多地方其实是不谋而合的，夙岚眯眼，心中已经下了结论，他看着夜阑珊，突然跟鸢染重叠。
没有上前询问，没有责怪她的隐忍，因为他知晓，此刻的夜阑珊，根本就没有心思想这些。
她也不会知道，就算她隐藏的再好，那些属于皇室中人的特质，是很难隐藏的，因为那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密不可分。
“你也知道是好不容易。”夜阑珊开口，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她紧紧抱住灵儿，不让她胡乱动弹。“可是灵儿，我们已经那么不容易了，你就更加不能放弃对不对？”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灵儿祈求，夙岚这才惊觉，原来就在他刚刚思考的时候，已经承受到极点的灵儿恳求夜阑珊杀了她。
“不行，李念马上就回来了，万一他有解药呢。”
“不，他一定找到解药了，所以灵儿，你必须忍忍。”
“灵儿，这是我的命令，命令你懂不懂。”说到后面，夜阑珊已经有些撕心裂肺，声音大了许多，夙岚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但是想想，这个时候还是无声的陪伴比较好。
“没用的，就算他回来，也救不了我。”灵儿难受得直摇头，她试图挣开夜阑珊抱住她的手，她受不了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去，然后解脱。
这样子，她自己难受，夜阑珊看着也难受。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就自行了结。
她不该有贪念的，不该想着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不该抱有希望的，不该以为万一李念能救她，不该设想神医真的能来，不该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
她拼命摇头，嘴里一直在恳求着。
“若是您下不去手，就放手，让灵儿自己来可好？”她的眼睛里满是无助，夜阑珊慌忙的转了头，只是更加用力的抱住她不放。
“不行。灵儿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孩子，你不能这么脆弱，不能这样就说自己不行。”她想给她力量，想着不管用什么方法，先让灵儿撑下去才是。
“灵儿，你听到了么，我不同意，不准，这是命令，是你必须执行的命令。”她的声音里满是慌乱，因为灵儿身子居然变得那么轻，轻到仿似只要她一举手，就能将她抱起来一般。
“可是，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我这么痛苦的熬下去么？”灵儿终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血管仿似要爆开，身上像是有万千虫子在爬着，在撕咬着……
像是有火，在不断的燃烧着她，像是有冰，在慢慢的冻结她。
她觉得好冷，好热，又好疼……
理智在一点点消散，死亡的恐惧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心。
她一点也不想死，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她想答应李念的，想亲口告诉他，或许他们可以试试……
但是她又好想死，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忍不了了。
她点头，想答应夜阑珊，却又猛地摇头，她做不到，是真的做不到。
哪怕心中有着无数可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她也顶不住这身体上传来的疼痛。
“求求您，杀了我。”她低声呓语，“杀了我。我真的做不到，我熬不下去了，求您，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我不信你熬不下去。”夜阑珊低吼，“我陪你一起熬灵儿，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真的好难受。”灵儿低声呜咽，“求求您，求求您帮我解脱好不好？我不想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她的声音是那般的无助，那么的虚弱，夜阑珊心里疼得就要扭曲，因为她知晓，灵儿从来都是一个特别隐忍的姑娘，她会这么说，是真的太难受了。
可是，她怎么会做得到看着她去死，怎么能够亲手杀了她？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就是不能承受失去灵儿的那种痛苦，就是不想这么一个人继续漂泊着……
灵儿终究还控制不住自己体会不断躁动的情绪，她使劲儿挣扎着，明明早就已经没有力气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真的将夜阑珊推开，夜阑珊一时不备，被她直接推倒，眼看就要朝着地上砸去，好在夙岚一直注意着她们的情况，这才避免了夜阑珊直接摔倒在地的悲剧。
灵儿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
死了就没有这么痛苦了，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挣脱了束缚，她对准墙壁狠狠的砸去，夙岚长手一伸，刚才还在床边的绒毯直接将她包裹住，她立马就动弹不得、
“怎么样？”来不及顾及她的情绪，夙岚连忙低头看着夜阑珊，轻声问道。
她的伤口本就没好，这样的推搡她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灵儿？”夜阑珊眉头紧皱，显然也是在隐忍，但是比起她自己，她更加担心灵儿。
被捆绑住的灵儿已经被青儿拉住，但是她看上去神志依旧不清晰。
“杀了我，或者让我去死。”灵儿开口，她想，她或许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眼睛血红，直直的看着夜阑珊。“不要让我恨你。”
夜阑珊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灵儿，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不能说话，不能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应该是何种表情。
求你活下去，对你是一种伤害么？竟然让你，要恨我？
夜阑珊眼睛泛酸，她心疼着灵儿，也在为自己赶到悲哀，更多的是纠结，她手握成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要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是杀了灵儿让她解脱，还是让她在痛苦中等待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你若是真的要恨，就恨吧。”想清楚之后，夜阑珊冷静开口。
“你就算想恨我，也得有本事活下去才能恨，灵儿，你给我记住，你说的那些话，你那些还没有完成的心愿，我一样也不答应，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去实现。”
“你娘等待谁，你爹爹到底会不会回来，又为什么要抛弃你们，还有你欠了李念的那句对不起……我都不会帮你转告，因为这些事情，都跟我无关。”
“你最好活着，自己去寻找答案，不然，你只会一辈子遗憾。”腰间传出一阵粘稠的感觉，夜阑珊知晓，那是本就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闻言，灵儿冷静了许多，她看着夜阑珊，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她也很憔悴，她突然觉得后悔，不管怎么说，她不该拿公主出气的啊，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那样伤人的话，她怎么可以说得出来？
“对不起。”她开口，眼里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她是后悔，可是后悔也不能改变她此刻心里的想法，她不断的挣扎着，泛白的嘴唇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她奋力的挣扎着，可是夙岚打的结，又怎会是她能够挣扎得开的？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活下去，可是我真的已经受不了了，我好难受。”她无助的样子像被人丢弃的猫，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浓重的血腥味四处蔓延，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夜阑珊的。
“好消息。”正在这个时候，刚刚已经转身离开的无崖子突然出现，他白色的胡子胡乱的垂着，竟忘记打理一番。
众人朝他望去，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会有好消息？
“刚刚收到李念那小子的信了。”他说，闻言，夜阑珊原本死寂的眼里终于出现一丝光彩，就连刚刚已经承受不住的灵儿也安静了许多。
“他说不需要三日，他已经快马加鞭全力赶回来了，最迟明天早上就可以到了。”无崖子虽然在极力克制，但是他话中的激动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这话出来，众人悲喜交集，“灵儿你听到了么。你再熬一阵，答应我，在熬一阵子好么？”刚才心里的种种情绪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只剩下满满的希望，只是希望，这一次，不要成为失望才是。
灵儿点头，但是一股剧痛袭来，她突然就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景象了。
漆黑一片，但是她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公主在，还有……李念要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