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杰被她抱着双脚,倒拖着往前走,没几步,后背的衣裳便被磨破了,粗粝的地面刮擦着他的后背,很快流出血来,所过之处,便是一道蜿蜿蜒蜒的暗红。后脑勺更是时不时掉进坑里,或者撞在石头上,一路狼狈之极,看得温氏更是哈哈大笑!
宫中。
“儿臣这便启程。”凤玄昶已经整顿好了队伍,正准备出发。
清平帝点点头,沉声道:“务必大胜而归!”
“是!”凤玄昶点头应道,一手按着腰间宝剑,转身向外走去。
乌黑的盔甲,反射出森森的寒光,衬得他的身形无比高大,气势无匹,好像无战不胜的战神。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更是幽深如渊。
他就要走了,去蛮夷,九死一生。如果他回不来,上次见菡儿,便是最后一面。
他知道池玉菡就在宫中,如果他想,他还能再见她一面。但他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再见她?
也许,他不该再见她了。上次离别之前,他们安安静静吃了一顿饭,难得没有争执,也没有吵闹。他不敢保证,如果再见她,会不会还是那么安静美好?
然而心里虽如此想着,脚步却不知不觉来到邓太妃的宫墙外。就在他站定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菡儿,我放得高不高?”是凤子烨的声音,清亮中透着愉悦。
凤玄昶猛地抬头,看见宫苑上方飞着一只纸鸢,迎着风,飞得高高的。
“菡儿,你要不要试一试?很好玩的呀!”凤子烨清亮的声音又传来。
凤玄昶的目光陡然一沉!
他每日忍着不要见她,不想打扰她宁静的时候,那个混帐小子却每日都来这里!
“别闹啦。”看着院子里来回跑动的身影,池玉菡忍不住拧起眉头:“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仔细着些。”
凤子烨的手里牵着纸鸢,笑嘻嘻地跑过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肩膀好像有点痛,你替我拿一会儿。”
“不舒服就快回去吧。”池玉菡退后:“我不玩这个,你收起来吧。”
“不要。”凤子烨摇头,掰过池玉菡的手,硬往她手里塞:“我好容易才放起来,就这么收起来,多可惜。你替我拿一会儿,就一会儿。”
池玉菡忙推他:“我不要。”
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匆匆扫过周围,只见宫人们纷纷低着头,都没往这边看,心里依然止不住怦怦直跳,咬唇瞪了凤子烨一眼。
这是他能胡来的地方吗?她如今顶着魏王妃的名声,他就不知道替她考虑一下吗?
凤子烨被她瞪着,依然笑嘻嘻的,耍赖似的往她手里塞:“别害怕,很容易的,如果你不会,我教你。”
不免挨得极近,哪怕池玉菡极力避免,架不住凤子烨使劲往她跟前凑,一时挨挨蹭蹭的。坐在一旁的邓太妃,眯了眯眼:“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困。”
就着一旁老嬷嬷的搀扶,慢悠悠站起身,往屋里去了。
老嬷嬷自始至终耷拉着眼皮,没往那边看一眼。扶着邓太妃,往屋里走去。
她们年纪大了,还有几年饭吃,几年日头好晒?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池玉菡抽不开身,又不好立时给他一巴掌,急得直是跺脚。
凤子烨笑嘻嘻仍往她跟前凑:“菡儿别气,我自己放就是了。”
站在宫墙外的凤玄昶,抿紧薄唇,慢慢仰起头来。
绘制得颜色鲜艳的纸鸢,在宫苑上方高高飞舞,看起来轻盈而自在。
她嘴上说生气,其实一点儿也不生气吧?
耳边又传来里面两人拌嘴的声音,凤玄昶看着迎风飞舞在上方的纸鸢,薄唇抿得更紧了。
菡儿跟他说话的时候,从没有过这种口气——叫人忍不住把她疼进心坎里的娇嗔。
她一定很喜欢凤子烨。打心底里喜欢。明是嗔怒,暗是撒娇。
明明早就知道了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发疼呢?
为什么呢?那小子有什么好?为什么菡儿喜欢上他,就不回头了呢?
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个可恶得叫他想拔剑刺成马蜂窝,一个娇嗔发甜叫他忍不住想箍在怀里。最终,抿了抿唇,从纸鸢上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池玉菡跟凤子烨拌着嘴,目光不经意间一瞥,隐约看到一抹乌色身影闪过,心头一动。该不会是凤玄昶来了吧?
算起来,他也该出发了。想到这里,瞪了凤子烨一眼,抬手推开他,往外走去。
“菡儿,别生气呀。”凤子烨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紧紧跟着她的步子:“你要去哪儿?出去放纸鸢吗?其实御花园最好的,我们可以把线绑在石墩上,然后坐下赏花。”
他口里菡菡叨叨着,脚步紧紧跟着池玉菡,直到出了院门,池玉菡顿住脚步。
“凤玄昶?”顺着池玉菡的目光,凤子烨抬头往前看去,恰见一道高大英武的身影走在前面,不禁惊讶叫道:“你还没出发吗?”
凤玄昶本来要走了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顿住脚步。转身一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湖水色的碧波裙子,乌鸦鸦的发间簪了一朵淡粉色的绒花,比夏日湖中的荷花还要叫人喜欢。
“王爷。”想了想,池玉菡福身一礼。
凤玄昶的目光盯住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即刻启程。”顿了顿:“你保重。”
说罢,再不发一言,转过身大步便走。
凤子烨摸了摸鼻子,等凤玄昶走远了,便牵起池玉菡的手,笑吟吟地道:“菡儿,咱们去御花园放纸鸢。”
池玉菡瞪他一眼:“不去。”甩手往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