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女高中生打扮的远江直接将说明案件情况的任务交给劝说她的新人警察，三两步便来到我面前。
“有一阵子没见，没想到再会居然是在凶杀案现场，果然你对这种事的嗅觉很灵敏嘛...”
露出感兴趣神情的远江缓缓朝我伸出手，便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凑向我。
但是......
“我是跟着表姐过来的。”
我挑了挑眉头，下意识退后一步。
远江看似亲密的举动下，往往隐藏着某些让人头疼的原因。
第一次见面，这个人便以怪异的装扮转移我的注意力。
在我思索对方是什么来头的时候、她以和刚才相同的姿势突然凑近我，吊起我少男心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我上衣口袋里的钢笔。
后来据表姐说、那支钢笔让远江送去化验，进行了一系列检测、确定没有什么有用讯息之后、才通过表姐的手还给我。
“不要这么警惕嘛。”
装出一副受伤表情的远江，很快又眯起眼睛、笑着说：
“每次看到小西你，我就会特别开心。”
“可惜我的情况和你正好相反。”
以后不管是选择读大学还是步入社会工作，我就业或者选择升学学校最重要的一点前提、便是“看不到远江”。
“真是个不诚实的孩子。”
远江伤脑筋地按了按太阳穴，眼睛里却是掩盖不了的笑意。
这么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是一看到我就开心。
......虽然是从野兽捕获猎物的角度上来说。
戏耍完毕，与穿着警服的其它警察形成巨大落差的精英刑警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和新人警察对谈的表姐，说：
“我们来谈谈这次的案件吧。”
“我拒绝。”
“这次的被害人和上次一样，都是在学校放学到回家这段时间失踪。”
“......”
完全无视我的抗议，远江自顾自地说着和案件相关的信息：
“被害人的双亲在晚上十一点仍然没有等到她回去，询问学校没有结果之后、选择了报警。”
“因为有之前的‘林颖’事件，接到电话之后、局里立刻安排人手搜查。”
“然后一个小时之前、在这里找到了尸体。”
“是否离开学校这一点还需要天亮之后取证，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女生的死法。”
“死法...？”
一直听着远江解说的我皱起眉头，将这个词又重复了一遍。
“二十五天前遇害的‘林颖’，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远江从水手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我手上。
当我看向照片时，见到的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肉块”。
——被切碎的手腕，宛如一整节莲藕、切割整齐的手臂和大腿，除此之外人身上比较显眼的部分基本都被拆解开来、散落在河岸边的草丛里。
尸体的躯干位于所有“零件”的正中央，唯一没有与躯干分离的头颅则已经被殴打和划伤到完全无法辨别的程度。
干掉的血液仿佛颜料一般将整片草丛染成紫黑色，哪怕没有在现场、我也能隔着照片闻到刺鼻的臭味。
“这是今天的‘作品’。”
将另一张照片放到我手上的远江，丝毫没有思考我作为高中生的心理承受能力。
——当然，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画面。
毕竟我在过去的近十年时间里，夜晚入睡之后见识到修罗场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
放到我手上的第二张照片，是不远处已经全部装进一个大袋子的尸体刚被发现时的模样。
切断的手脚、被鲜血浸泡染成艳丽红色的躯干，以及同样面目全非的头颅。
就尸体切割的程度来说，张露好歹比林颖幸运。
但是从那张脸上、隐约能看出一丝恐惧的表情。
这便说明，对她的殴打乃至身体切割，可能是在本人尚未死去、仍然留有意识时的行为。
“......”
相似的手法、却也有些稍微不一样的地方。
并非侦探的我即使看到这两张照片，也没办法推测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同样知晓这一点的远江将两张照片摆到我面前，也并非想让我思考案件的真相。
侦查，是她的工作。
作出这种举动的原因，只可能是......
“有什么想法吗，对这个犯人。”
收回案件现场照片，远江脸上重新露出令人感觉有些不舒服的笑容。
“凶恶。”
缺乏词汇量的我想了想，勉强挤出一个形容词。
远江诧异地瞪大眼睛，说：
“我还以为你会义愤填膺地说要将犯人绳之以法呢。”
“那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我撇了撇嘴，以远江听得到的声音小声抱怨。
总是在对自己无益的地方回避的远江难得有一次正面回应我的话。
但是...
“——那只是，我的工作。”
一直威风凛凛的远江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沮丧。
明明刚才还以调笑的口吻跟我说话，突然之间的转变令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我以为，面对过死亡的你绝对不能容忍随意践踏人命这种事——”
远江叹息着，缓缓转过身去。
“如果有和案件相关的线索，希望你能联络我。”
说完这句话的她重新回到表姐身边。
在我将要离去之时、表姐隔着一段距离跟我说：
“这几天我不会回去了，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份。”
“你还真当自己家了...”
“还有关于案件的细节，为了防止引发恐慌、局里暂时没有对外公开‘碎尸’的细节，记得帮我们保密。”
“知道了——”
大声回应了表姐的叮嘱，我转身进入夜色之中。
“......就不能坦率一点吗？”
走过河岸弯曲的水泥人行道，将至居民区时，我苦笑着叹了口气。
“说什么‘我以为’......想赶鸭子上架还得找个让人没办法拒绝的借口。”
远江将案件的细节告诉我，还留下那席话、目的毫无疑问是让我协助她调查。
学校毕竟是教学场所，即便发生案件、警察们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调查学生。
而且比起单独询问那些胆战心惊的家伙，直接由我这个与两位受害人同班的在校学生来调查要方便得多。
曾一度认定我为杀人凶手的远江、即便是尚未解除对我怀疑的现在，也依然毫不犹豫驱使我给她办事。
“所以说...只要碰到那家伙，就准没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