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颜双手抱膝仰望着头顶，记忆的碎片铺天盖地地冲她袭来，她想起了那个行走带风的少年，他总是对她温煦地笑，那笑容好似春风拂面。
“兮颜姐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小艺低声说着，眼神中带着希冀。
“没有了，小丫头，你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你要得到一样东西，永远都是要先付出的。其实巫女也不一定会要那男子性命，可能只会要求他做一件事情，你不要一说到交换就只想到牺牲掉姓名什么的。”兮颜十分爱笑，脸上永远都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小艺刚稍稍放松了些，却紧接着又被兮颜一句话，瞬间打落到了万年寒潭之中。
“这世上最让人痛的往往不是死，活着才更加艰辛些，可能日日都要受着痛苦的折磨。”
“兮颜姐姐，那你……你也用了巫女咒了么？你爱人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呢？”小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些，生怕激起兮颜心中的伤痛。
“是啊，我当年也用了巫女咒，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段往事我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兮颜将长发向后一甩，扭过头来，对小艺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我爱的，是个人，不是魔，他就那样不经意地闯进了我的世界，他总是喜欢对我笑，我那时候有点傻，只觉得看见他就会脸红，心也跟小鹿乱撞一样，直到后来许久，我才知道那感觉就是爱。”兮颜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低下头来看向下面，“那个少年是叫欧辰吧？”
小艺顺着兮颜的目光看去，见欧辰正在同刘忻说着什么，“是，那是欧辰哥哥。”
“我爱的那个人和他有些像，思考的时候总喜欢皱着眉、摸着下巴，”兮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本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我们毕竟不同族，我的父亲和族人并不赞同我们在一起，他们要我的爱人立即变成魔，可是人要瞬间成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就跟我的父亲和族人说，只要我们成了亲，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我们的族人。”
这个故事压在兮颜心底好多年了，有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她真的已经忘了，只是记忆的大闸一拉开，好多往事全都浮现了出来，她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好似和小艺十分投缘，倒恨不得多讲一些。
“那后来呢？是他伤了姐姐的心么？所以姐姐才用了巫女咒？”小艺屈膝坐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扬声问着。
“是啊，他当时对我极好，让我忽略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在我们成亲的那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他都是骗我的，其实他早就有了爱人，是他的师妹。”
“她长得很美，人也很温柔，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探知魔族的秘密，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新婚之夜，我的父亲和我的族人，遭到了血洗，我也被他囚禁了起来。”
现在再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兮颜的心中已经平淡无波了。但小艺却听得波涛汹涌，“他怎么能这么做呢？！既欺骗你的感情，还伤害你的亲人，纵然你们是魔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啊！”
“是啊，当年我也像你一样气愤，而且感觉整个心都碎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可是后来他虽然关着我，却还是对我很好，那时候我年纪还轻，觉得那就是爱，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以泪洗面的日子之后，我心中的爱还是打败了仇恨。”
“我当时心里幻想着，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寻一片世外桃源，甚至荒山野岭也可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傻？”
兮颜转过头对着小艺笑了，那笑容是小艺这辈子见过最寂寥的笑，她原以为兮颜会与她的爱人大战一场，然后动用了巫女咒，可是没想到，她竟选择在爱中继续沉沦。
看着小艺略显纠结的表情，兮颜便知晓，她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小丫头，你还没有爱过谁，不会知道爱的魔力。有时候就算你反复告诉自己，这样不对的，应该当机立断，但是总是难以真的做到，只要那人一对我笑，我的心的就化了，再也硬不起来。”
“可是杀父灭族的恨，姐姐就真的这么容易的放下了么？”小艺满脸的不解，其实她心中为兮颜十分不平，用糙一点的话来说，兮颜爱上的就是个渣男，这样一个人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着兮颜，难道这些伤痛就这样容易被抚平么？
“当然不容易，我心里一直不停地在纠葛着，当时真恨不得魂飞湮灭的人是我自己，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陪在我的身边，即使我同他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他依旧是面不改色地来照顾我，慢慢的恨就被爱包围了，最终全军覆没。”
兮颜低头一笑，看起来十分轻松，小艺的眉头也略微有些松动了，“那后来呢？你们又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他其实是有爱人的，他对我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之前是为了灭我全族，后来是为了得到这集青山。他一直精于算计，可他的小师妹却等不了了，毕竟是爱人的诉求，最终他们还是成了亲。”讲到这儿，兮颜收起了笑意，眼神中带上了淡淡的哀伤。
有时候即使倾尽全力去爱，可能也只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不过是撞得头破血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怎么能对姐姐你下这样的狠心！真是太无耻了！”小艺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这人已经坏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是嘛？当时我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他爱我，我也爱他，却不知他心里早就装下了一个人，他们就是这集青山上成的亲，据说那天高朋满座，我在屋子里听到了喜庆的鞭炮声和震天的锣鼓响，直到深夜还能听到众人的笑声，从那时起，我才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那个女子没做过白日梦的，她常常幻想着他们自己的婚礼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嫁衣还未穿上，他已经成为别人的新郎。兮颜看着不知名的远处，为自己感伤着。
“他的师兄弟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那天晚上他们故意跑到我的墙角下，高声说着一些嘲讽我的话，我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后来他没有再来看过我，可能是温柔乡在怀吧，又是新婚燕尔。又不知过了过少日子，我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也不想再苟且地存活在这世上，就下定决心去找了他。”
当时的她还是英姿飒爽的年纪，可是经过这几番打击，已经变的不成样子了，兮颜回想起那时的自己，竟觉得有些好笑。
“姐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吧？”小艺听到这里，眼中不禁泛起了晶莹。
“是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他的新婚妻子在一起，他见到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他妻子护在了身后，那动作深深地刺伤了我，我便出招逼他出手跟我决斗，其实按照当时我们的法力，可能还能斗上一时半刻，但我实在是太累了，他真的出招以后，我并没有躲，在我弥留之际，我动用了巫女咒，请求巫女能保佑他永生不老。”
兮颜一字一句地说着，小艺一眨眼，还是落下了泪来，“姐姐，你……你怎么那么傻，他都那么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让巫女保佑他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施这个咒法，是想请巫女让他和他的妻子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幸福的，可是当我真的要消逝的时候，却还是换了心愿，无论他怎么对待我，我都是爱他的，甚至做不出一件伤害他的事情。”
“其实我这爱本就是不对等的，我也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的结局，但是没办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兮颜抬起手，笑着帮小艺拭去眼角的泪滴，“小丫头，以后你一定不要学我，太早就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一定要找个对等的，相当的爱人，你也爱他，他也爱你，这样才会幸福。”
“姐姐……”小艺哭的更加厉害了，以前她看到的爱情都是美好的，欧辰和姜小幽，刘忻和双儿，他们有时会拌嘴，但是似乎总是越吵感情越好，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伤情的爱情故事，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自拔。
“好了，好了，我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你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像什么样子嘛！”兮颜从袖子中掏出一块手帕，塞到了小艺的手中，“快把泪水擦一擦，不然要变成大花猫了。”
“姐姐，那……那后来的呢？是他又把你从巫女那里救出来的么？”即使在不停地抽泣着，但小艺却一直没有忘记这故事还没有结束。
“你啊，”兮颜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小艺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