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北赶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秦子涛。
两个男人同样的着急，同样的关切，同样一冲进茶水间就止步不前。
秦子涛顾忌的是在这种场合，自己不应该夹在夫妻两个中间，而程漠北的犹豫，完全来自这些天的冷战和那一纸离婚协议书。
他不确定颜欢这时候是否需要他。
自己巴巴的跑上前，说不定既丢了自尊，又讨人嫌。
颜欢看他一眼，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幕中，惊魂未定。看上去目光呆滞，眼神空洞，恐惧感从头到脚包裹着她，裹成一层厚厚的壳，把她跟程漠北相隔开。
“你……你晕倒了？”沉默片刻，程漠北率先迈出一步。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只是低头问了一句，便又直起身子来，手还抄在裤子口袋里。
虽然那种想上前抱抱她、抚摸她的冲动，已经住满了他的血液，让他几近沸腾。
颜欢一愣，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过度惊吓使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可在程漠北看来，她就是态度冷漠，故意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压制住心头不满，又问道，“脖子怎么了？”
他刚刚发现她脖子上有或深或浅的紫红色印迹，像是勒痕。
颜欢不答话，眉头却越皱越紧……裴翊弄晕了她，然后呢？
他们为什么又会突然放过她？
他们的思维很缜密，他们知道不能让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被人发现在茶水间里。他们显然布置过现场，给她整理好了衣服，制造她在桌边睡着的假象，甚至连她头发都梳理整齐，又给她扎了一个马尾辫……
他们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也骗到了她，让她以为那可怕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
然而他们放过她，目的又何在？
颜欢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她轻轻揉按太阳穴，却无法消除那从脑海深处传来的痛楚。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一惊，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手心冷汗涔涔。
她偷偷把手机放在桌下看一眼，屏幕上赫然闪动着裴翊的名字。
她看看程漠北，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震动的手机握在掌心里，她仿佛是握住了自己因惊恐而不停跳动的心脏。
几十秒钟的时间如此漫长难熬，对方似乎知道她在手机旁，一遍一遍，锲而不舍。最终她滑开接听，对方却不是裴翊的声音。
“想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吗？今晚七点，还在这个茶水间里，我会把所有事情明明白白告诉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秦子涛看颜欢阴晴不定的神情，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颜欢，你怎么会在这？刚才谁的电话？”
颜欢做了个深呼吸，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思路，安定了情绪。
“没什么。”她勉强笑笑，“我闲的没事，顶层没来过，就来这里转转。正好看到这里有咖啡，就想弄一杯喝。谁知道……刚才确实有一阵头发晕，就趴在桌边睡了一下。”
“我有低血糖的……”她看看程漠北，怯怯的眼神像是在特意给他解释，“中午又没吃饭，所以就晕晕乎乎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漠北眉间依然拧成一个“川”字。
他知道，她有低血糖的毛病，而且很严重，要随身带着巧克力。即使在冷战的那几年，他下班的时候也会顺手给她买几块巧克力放在家里。
他瞥她一眼，她老老实实坐在那，仿佛又变成了那只乖顺的小猫。
可就是这只小猫，跟他闹起离婚来的时候，像只利牙利爪的小豹子。
程漠北打算将这口气撑到最后。
“既然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为什么不按时吃饭？”他神情严肃，“你这样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会影响工作的！刚刚评委会才宣布进入决赛的名单，你是第一位。”
颜欢垂下眼皮，睫毛翕动。
“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能在决赛取得好成绩，也不辜负公司对你的看重！”
程漠北的话很官腔，也很冷漠。
颜欢心里不是滋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怔怔的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这里，许久，才觉得似乎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劫后余生的眼泪，一半是庆幸，一半是后怕。
……
“我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要放过她！”
裴氏的办公楼和程氏同在金融街，只隔了一座大厦。裴翊的办公室也是面朝大海的位置，风光独好。
只是此时他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外面的景色。
裴翊歪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微微闭着双眸，眉间紧蹙，一股不知名的哀愁和隐隐的惊惧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从小到大，裴安安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他。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他的心情，她只怪他在茶水间里的时候，明明已经占了上风，明明还差一步，就能让颜欢这个人从此消失在这世界上……可就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松手。
那时颜欢已经昏迷了，就算他们把她从几十层楼顶扔出去，也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
可是裴翊硬是拦住了她。
“裴翊，你说，你为什么要放过她？为什么！你就不怕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宣扬出去，我们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身败名裂吗！”
裴安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遍遍不知疲倦的拷问。
她焦灼，急躁，不安。她握着裴翊的手机，偷偷打给颜欢……不管裴翊当时心软的原因是什么，今晚，她都会让颜欢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裴翊狠狠捏捏眉心。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最后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把身子已经悬空出去的颜欢又拉了回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见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放过她，放过她……
他现在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的频率，背后依然冷汗涔涔，或许对他这种生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动杀机杀一个人，真正实行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又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他的手死死掐住颜欢喉咙，把她推出去的时候，她胸前的扣子崩开，恍惚间，他看到她露出的那一片娇嫩肌肤，像白雪地里一片淡粉色梅花……
“啊……”裴翊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裴安安惊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