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会儿被程漠棠一提，她也觉得奇怪。
是啊，为什么没有一岁之前的照片呢？出生的时候什么样，满月的时候什么样？百日宴的时候，她有没有带着小金锁？
为什么所有这些重要时刻，都没能留下一张照片纪念一下呢？
颜翠萍刚刚恢复一点红润的脸色又变的苍白，她脸上显露出一种好似被命运捉弄过的无力感。她站不稳，手撑在木桌上，缓缓坐下，神情忧伤而凝重，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
目光无神而黯然。
“妈，你又不舒服了吧？”颜欢走过去，轻轻抚摸妈妈的后背。
颜翠萍看看她，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头百感交集。她眼里像是含着泪，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有很多话想告诉她。
最终她却只说了一句，“欢欢，今晚跟妈妈睡好不好？”
颜欢有些受宠若惊。从小到大，她和妈妈的关系其实一直很紧张，在嫁给程漠北之后，妈妈更是只把她当成一个提款机，对她鲜少关心。
她对妈妈的概念，仅仅停留在家里有一个年长的女人而已。慈爱的怀抱、温暖的笑容、轻柔的抚摸、温柔的讲睡前故事唱催眠曲……这些本该属于一个母亲的意象，似乎从未在她成长轨迹中出现过。
母女俩的关系也只有在父亲去世之后才渐渐缓和。
而今天，妈妈看上去好像很脆弱，她竟然主动要求女儿晚上躺在她身边……
是不是上天垂怜她一直缺乏母爱，给了这个和妈妈破冰融解的机会呢？颜欢躺在母亲身边，偷偷在被子里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往妈妈身边靠了靠。
老妈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那是属于家的味道。
而她不知道，其实颜翠萍也是一夜没合眼。看着身边睡着的女儿，她几次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来。这些很正常的母女间的亲昵，对她来说，像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女儿长这么大了，又漂亮又懂事，嫁的又好，丈夫不仅对她百般疼爱，对娘家也照顾周到……颜翠萍想，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上天已经恩赐了她这么多，难道她就这么小气，连颜欢身世的秘密，都要带进棺材里去吗？
这样不行，既对不起死去的老公，更对不起这些年对她容忍孝顺的女儿。
可是她又很有私心……人都是自私的吧，她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女儿。尤其现在年纪大了，更需要有个贴心小棉袄让她来依靠后半辈子。况且就算告诉颜欢她的身世，又能如何呢？人海茫茫，她到哪里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就这样，颜翠萍倚在床头，坐了整整一晚上，发愣、流泪、心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院子里传来公鸡第一声啼鸣，她才觉得身心俱疲，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颜欢让妈妈留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和程漠棠去了镇上。
她在镇上顺利找到一个小摊位租了下来，夜色渐渐降临的时候，正是集市开始热闹的时候。颜欢对做这种面对面生意有足够的经验，站在街边叫卖一点不怯场。
再加上身边有程漠棠这个出挑的大美女，吸引了很多年轻小伙子驻足在摊位前不肯离去。颜欢卖的本就是男装，她的东西做工细致，品质上乘，设计时尚，关键的一点，价钱又不贵。
第一个晚上就旗开得胜，带去的衣服都卖光了，早早便收了摊。
接下来的几天，颜欢变的更加忙碌，除了奔波在路上，余下的所有时间她都趴在了画板上和缝纫机上。
没有制衣工厂接她的单子，她就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程漠北有些心疼的捏捏她的肩膀，肩胛骨都凸出来了，硌手的很。
“就算再忙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他硬是把她从缝纫机前拉到自己怀中，有些嗔怪的看着她，“你这样没日没夜的画图做衣服，身体根本扛不住的！”
颜欢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确实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还顶着两只熊猫眼，但是精神很好，神采奕奕。
衣服有了销路，就是对她最大的鼓舞。“你别忙着说我，你知道我这几天赚了多少？”
“多少？”
她伸出三根手指，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三万块钱！”
程漠北皱皱眉头，这样小小的数字在他眼中与一粒尘埃无异，他实在感受不到她的兴奋点。
“那你告诉我你做了多少件衣服？”
颜欢歪着小脑袋算了算，“大概二十几件吧。”
他脸色沉下去，压低声音，“二十几件……每一件卖不到二百块，可是每一件都是你亲自设计亲手制作，花费的心思精力时间，远远超过二百块钱了！”
“颜欢，你脑袋不开窍吗？”他实在忍不住，食指轻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又气又急，“现在生产衣服都是机器化批量生产，而你却手工制作，你算过你的时间和人工成本吗？你赚的这三万块钱，对的起你的付出吗？”
颜欢的小嘴抿成一条缝，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他，又迅速低垂下去。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虽然坐在他腿上，被他拥在怀里，可在他严厉的目光之下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至于嘛……赚的虽然不多，做的虽然辛苦，可好歹已经被一部分市场承认了啊……
虽然，那一点点的市场在他眼中可能根本算不上市场。
程漠北叹口气，看她这可爱又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过多苛责，“颜欢，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你还有我……”
住口住口！颜欢立即抬起眼睛瞪着他。“有我在”这三个字虽然很动听，但在证明自己能力的关键时刻，这三个字最好还是封存起来。
“你就这么死心眼吗？”程漠北忍不住又对她大声，“颜欢，你可以求助的，而且我是你最亲近的人！只要我一个电话，有很多制衣厂会愿意帮你这个忙，你可以实现大批量生产，我会想办法帮你打开市场，你也不用熬的这么辛苦了是不是？”
颜欢不语。不管程漠北怎么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她就是不为所动，坚持要自己做成这件事。
“怎么，”他说的口干舌燥，再问她最后一遍，“是不是真的铁了心，不打算让我帮你？”
她倔强的晃晃小脑袋。
“好！”程漠北真的生气了，大手一推把她拥到一边，“我再也不管你了……就算你求我，也别想我帮你一丁点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