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有些激动，身子微微发抖，目光中的恨意仿佛火山爆发之后的蘑菇云，浓浓的化不开的一团。
秦子涛很是心疼这样的颜欢。
那年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随意嫁做人妇，但还保持着一份女孩的天真，她的倔强是单纯的，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清澈的山泉，一眼便可以望透。
可是现在，尤其是这两年，他眼看着她凤凰涅槃一样的姿态，从过去那层壳中蜕化出来，撕扯的血肉模糊，可双眸中的那份坚定执着，却从未变过。
“颜欢……”他轻轻的喊她名字，伸出手去，半路上却缩了回来。
他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样懦弱了？
“对了，我想跟你说说下一步的计划。”颜欢很认真的看着他，“今天下午董事会已经同意我的提议，举办一场服装设计大赛，算是给裴氏造声势。”
“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会按原计划行事……你觉得呢？”
秦子涛微垂着眼皮，愣愣的坐在她对面。
“子涛？”颜欢又问了他一句，“按原计划行事，你说行不行啊？”
“子涛……子涛！”
她连叫了他好几声，秦子涛才回过神来，对上她的双眼，又怔了一怔。
她刚才说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好应付着点点头，“嗯，好……”
得到他的肯定，颜欢才如释重负的笑笑，“嗯……只有到那时，才是我复仇的最好时机。”
“颜欢……”此刻，秦子涛突然很想说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突然觉得，人生在世的目的，难道真的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复仇两个字吗？
曾经他想过报复程家，如果不是颜欢的出现，如果他没有对这个女人动心，现在的程家早就不是原来那个程家了……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不是吗？他为了她放弃，也是为了自己放弃。
报仇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渊，让自己深陷其中，除了越来越痛苦，不会有任何好处。
人生这么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待。报仇是很痛快，可为了这一时的痛快付出一辈子的美满，这样真的值得吗？
秦子涛侧过头，向窗外看看，晚霞铺满整个天空，云朵像火烈鸟一样翩翩起舞，夜色很快就要笼罩大地，那一片晴朗也会延续到夜晚，人间将会洒满灿烂星光。
颜欢的笑容，本就应该属于这片霞光，这片纯净的星空。
他只想帮她找回原来的笑，并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满心仇恨的女人啊！
“颜欢，我有话想对你说。”
颜欢一愣，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他想说的话猜到了几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秦子涛搓搓手，叹了口气，“你……你真的要报复到底吗？”
她脸上神情淡然自若，对于这种话，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是想让我放弃吗？”她挑起嘴角，“不可能了，子涛。我现在是箭在弦上，一旦发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
“这样的话你以前说过几次，可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她目光渐渐冰冷，“子涛，你知不知道两年前我有多无助？”
“裴安安绑架了我，又不知从哪里找到我以前那个男朋友，当着程漠北的面污蔑我的清白……她给我灌哑药，让我连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其实她对我做的这些，我都能忍……”
“但我忍不了的是，她不光对我下手，还要对我妈下手，对程漠棠下手！”
“她还弄掉了我的孩子……”她声音有点哽咽，“那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都已经有胎动了……你说，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女人！”
“是，你不应该放过她，但你可以换另一种方式！”秦子涛也激动起来，“程漠北是你丈夫，裴翊是你哥哥，你把真相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帮你！但你为什么偏偏选一条最艰难的路？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
“因为我要亲手把那个女人送进地狱！”
“但这样你不会快乐的！”
秦子涛声音很大，甚至惊到了邻座的人。
颜欢怔住，她从未见过在她面前如此失控的他。
“这样你不会快乐的，颜欢……”秦子涛低声说，“我一开始帮你，是想让你完成报复的心愿，但我后来慢慢发现，我其实只想让你快乐。”
颜欢一阵沉默。
咖啡厅里的音乐声太小，她连自己的心跳声，竟能听的一清二楚。
从认识他那天起，秦子涛就没掩饰过对她的感情，而她对他，始终存有一份愧疚。
这个男人曾经问过她，如果不是先嫁给了程漠北，她会不会爱上他？她有时静下来，也会细想这个问题。
答案……或许是肯定的。
如果没有程漠北在先，她或许会爱上他。这样一个男人有哪里不可爱呢？有颜值，有财富，有身份有地位，还有一颗冷静的大脑和只对她柔软的心，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上他？
但造物主太作弄人了，只给一个人身体里安上一颗心。
她已经把唯一的一颗心给了程漠北，便再也没有多余的给他。对他仅存的，只有那无限的愧疚。
“子涛……”她轻声对他说，“你别这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自己面对。而且这是我跟裴安安之间的恩怨，我一定要亲自解决。”
“我很感激这两年来你的陪伴，真的。”她伸出小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秦子涛心头一震，她手底的温暖即刻遍布他的全身。
“你陪我度过我人生中最艰难的那一段日子，我永远都会铭记在心间的。”她浅浅笑道，“子涛，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但现在……请你不要阻拦我。这种时刻，我需要的不是劝阻，而是支持。”
她全身散发着春草般的坚韧气息，连秦子涛也无法拒绝。
他点点头，双手将她的小手捧在手心里，动情地说，“好……我答应你，不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真支撑不下去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嗯。”她轻笑。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颜欢一惊，顺着这个声音望过去，见到的是一张铁青愠怒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