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茜不明真相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很是无辜的望着芥兰,得到的却是芥兰要筷子的话,看又是没有回答,只得低头兀自吃碗里的食物。其实衣伶生气的原因很简单,用她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凭什么你能用自己的名字,我就要顶着这个该死的虚假代号”,这也是她到来那天回到宿舍听何茜和杜雅的喊叫才知道的,衣伶的名字还是在R国常用的那个,相川竹柟。
“哎,你还真忍着也不问我什么计划?”
何茜上洗手间的功夫,两人坐在外面藤椅等候,衣伶说这话的时候一声叹息,显现出一种从来不曾表现的无奈。芥兰闻言没有搭腔,依然扫视着来往的人流。
“今晚有任务。”
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芥兰的回头,终于有行动了?虽然等待的时间里很是空闲,可也绝不轻松,有时候芥兰宁可将自己的神经每一刻绷紧,这样,或许就不会出现方才回忆儿时爱吃食物的场景,继而更不会,再一次想到死去的母亲。
“帮忙阻止一个拍卖!”
衣伶的话才说完,何茜已经回来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芥兰来不及多问细节,跟着起身准备离开。这一天就完全是在衣伶很有兴致的闲逛与何茜不辞辛苦的解说中过去,到了傍晚三人都走动一天,何茜一脸难看明显累着又不敢多言,衣伶也没有要带着回学校的意思,反而还很有精神的提议泡温泉。
“竹柟,我还是回学校了,要不你们去泡吧。”
何茜的脸色,就跟衣伶提议去鱼人酒家时一样不很舒展,这次芥兰没有打岔衣伶也更没有自动的转移话题,很是豪爽模样的拍了拍何茜的肩膀说“我请”,不由分说拉着打车,去往一家之前何茜提过还算不错的温泉会馆。
两道人影在夜色的掩盖下从会馆后门走出,行动轻快没有惊动任何人,后门处正有一辆车停在那里接应,某大品牌的黑色商务车,价值不菲;车在两人上来之后迅速启动,用极为稳妥却快速的限定速度最大值驶向目的地。
再次下车的两人,一个栗卷长发一身名装稍显成熟,身后这人两色基调的OL装之下,一副黑框眼镜尽显文气,一前一后,缓步踏入大楼。
在最后一排坐下,此时的拍卖已经开始,拍卖师在台上正滔滔不绝的对桌上物品进行解说,芥兰扫视着不大的厅内,并没有坐满,参会的也不过十几家,不像是那种展厅式的,只是传发些具体资料传统类型的拍卖会,台上的物品也没有多吸引人的大物件,故而喊价的人寥寥无几,气氛沉闷。
车上霾的吩咐大概有些明白全部的事情,只是在这里阻止一个人的进会场而已,很容易。虽然对于霾不去筹划张中坤的事这样又分派别的任务感到疑惑,不过既然这么几日都没有信儿有点事做做也好,也不多问按他说的,换好衣服先进入会场。
霾给的目标,是那个会在最后一件拍品前出现的主儿,所以当耐心的等拍卖师喊出倒数第二件拍品时,芥兰冲着身旁的衣伶略一点头,起身出去。
目标照片中的男人倒也好记,显著的特点就是留着个锃明发亮的光头,当芥兰在通往会场小道走廊看见他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轻蔑,头很光,衣服很贵,手上的扳指……很大,只有一点,这一套装束和他脸上的故作的傲慢,怎么都不那么协调。
利落的解决两个所谓的保镖,那个本来还趾高气昂样的光头来不及完全的绽放恐惧,就已经同身后的两人一样昏倒在地,失去意识。霾的特别嘱咐就是不许杀死,这一点让芥兰在做这种事时难免束手束脚,死穴好找,只打昏迷留条命的情况作为一个杀手做的却要少。花点时间拖进楼道,芥兰知道有时候藏房间不比藏楼道里安全,毕竟这个快捷的时代,电梯一步之遥,除非故障停电否则大概没有人会选择走楼梯这样的缓慢。
一切的一切,花去的连五分钟时间都不到,时间上,是慧姐衡量杀手高低的关键,所以一直以来都这样严格的秉持她所要求的迅速干净。
回到拍卖室时最后一件商品才展出,芥兰用时不过五分钟,看来这个拍卖会真的是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宝贝。拍卖师依旧很是尽责的描述着物品的历史、釉色与工艺;是一个古风青花流线瓷罐,嘴牙有些残缺,看起来还是有些年头的老旧,只不过当芥兰听到拍卖师介绍的年份时,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汉代?”
不确定的开口,很少对一件东西这样不肯定,虽然T国历史学的不少,可是如今身在T国,又是一个T国人这样讲,那些书中看过的并不十分钻研的东西,自然变得怀疑,难道是书中有差?
“是啊!”衣伶听见芥兰的询问,脸上早已迸发出难言的笑意,浓浓妆容与老相成熟装扮,配合着强忍的逗乐笑容,哪还有什么妩媚可讲,“汉代,青花瓷。”
没有解释,芥兰却瞬间明白衣伶的意思,看来是这拍卖师说的有误,说是哪怕隋代出青花瓷芥兰也相信,只是这人偏说汉代,这就有点……假了,不是一般的假。是不是心理作用的芥兰不知道,反正再看向拍卖师那一本正经高昂着要求喊叫,总觉得他那故意抬高的语调似乎就是为了掩藏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场拍卖会,的确有意思。
“一千万起价,请各位开始报价。”
喊出价格,却迟迟没有人喊价,衣伶定了定心神,见这场景喊出并没有高多少的价格,“一千零一万。”
这种明摆着吃亏上当的事儿,明眼人谁都不会有动作,所以当衣伶喊出这个价时,场中的十几家买主都向这边望了过来,眼神里纷纷流露着探究。
“对不起小姐,最低喊价是五十万。”
拍卖师一脸面无表情的歉意,衣伶莞尔一笑,伸手正打算报出个价格,却有人先一步出价。
“一千零五十万。”
说话的,是个西装革履略显清瘦的年轻人,一个人坐在最左边的角落。芥兰和衣伶突然心下一滞,霾说的只要组织那个光头就没有障碍,怎么会有人出来拦价?
“难道他们准备了三批人?”
衣伶喃喃开口,芥兰赞同点头,现在只有这一个可能,看来对方也是有备无患的多留了一手。霾说过这是场自买自卖的拍卖,不过已经把抬价的人带走,剩了个主演也被芥兰打昏,如今半路杀出个拦路虎,确实有点计划之外。
事到如今只有撑下去,不可能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把那个青年弄走吧。衣伶不甘心的往上提价,直抬到三千万,对方却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这一下,有些急了。
“直接抬到五千。”
芥兰冷冷的声音响起,如她所言喊出,意外的是这一次,对方真的没有再往上加价。拍卖师在“五千万第二次”时,特意的停顿两秒,看依旧没有应答之下,喊完敲下木槌,这场交易,才算结束。
出门时特意望了那个青年方向一眼,只见对方一直焦急的拨打着手机。
“你什么时候看出他没谱的?”
衣伶没有询问她怎么看出,因为自身已经明白这个第三手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连一个老板底价是多少都不知道的喽啰,摆在这里活该被淹。芥兰的观察力的确不弱,她在衣伶喊到两千万时就已经看出那人的不对,衣伶采用的保守加价法的确可行,起码在长耗的拖中让那人意识到是真的找不到主心在哪儿,想必他是意识到老板没来,想要一搏终究败给价高没底气的心理,最终不敢再加。
坐上早已等在外面的霾的汽车,衣伶说出最终的成交价,任务有差本准备着处罚,谁料霾只是说了句无事就开车送回温泉会馆,临了还夸了句做的很好,这让不了解完整情况的芥兰有点摸不着头脑,却让衣伶笑意不曾落下。
“你知道的很多。”
肯定的指出,这个衣伶定是知道任务的完整信息,难怪刚才对着霾回复结果时没有一点的紧张和介意,那么淡然。衣伶一笑,走进会馆的脚步缓了缓,吐出一句当然。
“不过是洗.钱的常用手段,这次是那个光头的老板公司出了问题需要钱周转,本来都是漂白的公司,转个账面钱,不然能做出那种假吗?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人会抢价。”
经衣伶详细的解释,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厷明集团驻T国分公司想要收购光头所属这个最近做的风生水起的小企业,重点不是公司而是那块所在的地皮,准备建为员工公寓,好不容易抓到账面上的批漏怎么能放过,光头还有个聪明老板想要把底下那些见不得明面的生意所得款都摆明,自然设计这么一出自导自演的买卖,作为暗组的芥兰和衣伶,自然被调来组止,这下看来收购不会有困难了,想来五千万的甩出,并不足以解决那小公司的危机,漏洞看来真的不小。
芥兰心里,对于这种无技术含量的洗.钱活动很是蔑视,但也第一次开始关注钱这种可以让许多人成为谎话工具,与思想傻子的东西。
拍卖行的任务作为一个小插曲一样很快被学校里的生活所淹没,芥兰接近张中坤的想法一直没有太大的进步。每次上完课虽然都借帮言戈清理教室为由留下,可是张中坤对于自己的态度如同其他学子一样,淡淡微笑不远不近,一来二去,反倒是对于言戈的熟悉程度要高一些,这一点着实是有些苦恼。
“有没有计划?”
自从上一次在回会馆衣伶的解说之后,就知道她和霾肯定有着某种联系方式,不计较不告诉自己,但如果有计划还不让自己了解,那就另当别论,费时走弯路的事儿,自己没有兴趣。
“没有。”衣伶果断迅速的回答,手上没停摆弄着新买的手机,不过在这里不足一月,倒越来越有学生样子,手机自然不会是与组织联络的那种,她买来也不过是玩个新鲜,芥兰不感兴趣,所以她手里是最普通的无智能那款。
“我看那言戈不错。”
走了很远,衣伶才再次开言。每次都是这样,让她留下也不留,却也不走的跑到不远处的宿舍楼听课,完事再守在楼下等,一起回宿舍,说话也是总爱作,第一句故作深奥的让人听不出意思。
“他可以利用。”
第二句才让人了然,不过借言戈接近,这个从来的时候就明白,也一直在这样做,不然也不会每次做清扫垃圾的事。
“他对你不一样!”
衣伶看芥兰一直不说话,继续说道。这种话,可信吗?芥兰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置可否。衣伶不像是说计划更像是探口风,见芥兰还是不说面无表情,自觉无趣也就不多说。
“最近很有钱嘛,还往温泉会馆那种地方跑?”
经过一条小路时忽然听到一个挺大声的男音,间歇的伴随着抽泣的女声,以为是哪个小情侣吵架本不在意,打算直接离开不去理会,谁想再开口的说话声让走动的两人驻足。
“没有。”
“还说没有,拿来!”
那低弱的没有,就算是蝇蝇之声还是让芥兰和衣伶听明白是谁,属于何茜特有的软弱,芥兰确信自己耳力极好,退后几步向树下望去,真的是她。一个约么一样年纪的年轻男性站在他面前,一身痞气的金属装扮,头发别扭碎黄,语调粗鲁。
“真的没有……我这个月根本就没有打零工了。”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应声落在何茜的脸上,这里虽说是女寝必经之路但大概是因为上课或还算偏僻,没有什么人来往。衣伶尽管爱说爱玩,可并不代表她有这种爱管闲事习惯,其实很多时候对于这些事,衣伶表现的比芥兰还要冷漠,她的宗旨,向来以利为大;芥兰很明白她的想法,因为同是一起被带往的M国,她们的经历,也都一样,那些悬在生死边沿的日子告诉她们一个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不关己不忧心”。
“何茜茜!”芥兰这一次没有奉行这个宗旨,因为这个人不属于任务所在的范畴,不关己,可忧心;而且昨夜里在温泉会馆,要不是将她迷昏泡在单间里,也不至于能顺利的出来并无后顾之忧的做那些事,其实不过是怕有了麻烦保险的把她当时间证人罢了。
“先放过你,回来的时候给我记着!”
痞样男生朝这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甩了一下头发,很耍酷的离开,临了不忘再丢下一句恶语给何茜,只是这话其中的含义,大概只有她明白。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又是那种惯有的被欺凌后的柔弱腔调,芥兰看得心里堵得慌,难为她还能这样存活,无怪每次见都是被人欺负,从没看她对谁硬气过。
“我们从实验室回来,你不是下课就走了吗?怎么还没回宿舍。”衣伶接下话说着,朝那个男生走的方向努努嘴,“你男朋友?”
“不是不是……”
正拼命擦着眼泪的何茜听闻这话连连摆动双手,但欲言又止还是没能说出个具体的答案,低头道了声谢,闷头往前慢走。一看这情况都明白,是不想说呗,也没勉强,缓缓跟上她的步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孤儿院长大的,怎么看都一副受气包的样儿。”
衣伶小声的嘟囔,芥兰在旁听见疑惑的看向她,“孤儿院?”
“是啊,听说长到十岁才让人领走,那还有什么用,性格都定型了。”
这话,算是让芥兰默然也了然,对于何茜哭泣时那种莫名的厌烦也开始觉得淡化,难怪了,那种环境,没有父母的庇佑在院长老师看不见的地方,还不是被以大欺小,自己,又不是没经历过。
原以为这件事儿不打紧,虽然撞见了那男的挺凶挺恶,但芥兰和衣伶都没放在心上,因为一看就是个没什么武力值的小混混而已,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出了事,芥兰和衣伶都忽略了一点,何茜,不是她们。
当何茜在电话里没有话语只有哭喊的时候,芥兰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来不及通知衣伶直接赶到何茜断续言明的地点,即使很快也用了十几分钟。那是条小巷,傍晚七八点钟的时间,说是傍晚,天色已经黑透,那条巷子位于住宅区的夹缝,没有灯光,一丝都没有。
凭着良好的路感找到,巷子里,一片寂静。
“何茜茜?”
巷口试着喊上一声,回应芥兰的,是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哽咽,却还是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中,向芥兰暴露出所在的方位。开启手机灯走了过去,何茜就那么披着棉衣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没有抬头。
哄人的话,芥兰从不会说,蹲在她身旁注视许久,出手,抱住了她,凉凉开口,只能简单一句。
“怎么样了?”
这是芥兰习惯了的态度,她只会问结果,也只能这么问,就像她做不到婴孩式的拍肩说没事,她始终以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只有接受,那种自欺欺人自己做不到。
“哇……”
沙哑而大力的哭声,仿佛要把整个身体的能量都爆发,芥兰唯一一次开始不讨厌这种吵闹,只能别扭的将手箍紧,实际上自己,恐怕连拥抱都有些不会吧。
“他们说要把我……把我送去做鸡……”何茜的胳膊,紧紧的抱住芥兰的后背,从来只懂得软弱的何茜,恐怕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诉说,为了自己而诉说。“我不肯,他们……”
“恩,没事了。”
芥兰,还是说了出来,开始觉得,也许这两个字,没有那么困难,哪怕……是欺人呢?
“我没事,但我答应会给他们钱……可是……”何茜放开芥兰,把手垂在腿上再次低下头,“我没钱。”
这断续的话语让芥兰有些没能理清状况,何茜这衣衫破乱满脸泪痕的样子,难道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场景?何茜长的并不难看,相反小脸小眼的挺是秀气,除了整日弱弱的可怜样,笑起来还是够得上漂亮一流的,欺负她的莫非是群女的?
“不是那天我看到过的男的?”
说出疑问,何茜像是有了依靠稳定情绪,抬头点了点又摇了摇,“是,不过他叫了几个帮手。”
“那……”
“我说我死了他一毛钱都不会拿到,他这才放的手。”
这次,算很清楚的弄明白,大底是那人用强何茜以死相逼,这才无事,芥兰都不曾发觉,自己竟然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极浅的笑颜,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没人能够有幸欣赏。对于何茜的个性有了新的感观,原来在一些触及底线的事上,她还是能强硬起来的,只是被平时的维诺柔弱所掩埋,其实这种人,才算是真正的心理素质极好,因为这代表着,那些平日里所发生的事,都不足以催动她真实的内心。
“我和他,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何茜的声音依旧沙哑,说出的话更多了几分凄然,许是累了哭不动了,又许是因为这件事打开了内心的一些东西,在这寒夜里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上也毫无所觉,开始一段让芥兰觉得诧异与巧合的故事。
衣伶到达是在整段故事结束之后,何茜站在巷口任由她上前询问关心再到搀扶离开,冬季的冰冷手脚都冻得麻木,走路也都有些迟缓。芥兰束手跟上,她真的没想到,会从一个初识的舍友身上,找到那不愿回忆的过往,人生的际遇,又时真的很是奇妙。
何茜说,她是孤儿,从小生活在圣拂福利院;起初芥兰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印象,直到她讲到,那个男孩的名字,胡小志。
人有时候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比如你也许不会记得许多美好一般开心的快乐,但是越是悲伤或凄惨的过往,越容易在脑海中留下印象。所以当何茜提起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芥兰用力的在意识里搜索终于想起,那个在失去母亲之后,第一个欺负自己的壮男孩;再看何茜时,有种迟缓的恍然大悟,这个女生的名字,叫茜茜,当时进孤儿院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孩子,也叫茜茜。
于是将把这些零散的记忆代入之后,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何茜是被收养的,不过是在芥兰离开的两年之后,一同被那对四十岁还没能受孕成功的有钱夫妇带走的,还有那个孤儿院里一直调皮捣蛋的胡小志。至于那对夫妇看人的眼光如何芥兰不好评价,不过据何茜的说法,当时比她大两岁的胡小志,很有心计的做着懂事、听话、殷勤的样子,不了解实情的夫妇,大概就是这样才看中了他。
“其实他也很可怜,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机会比那些小孩子少,他也没什么错,谁不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这是何茜用那软弱的声音,为那个胡小志后来改姓何的何志,做的不算辩解的辩白,最后那句话,同样的在芥兰的心里,砸起一圈涟漪。
谁知道那对夫妇流年不利,在一年前突然的生意直线下滑,渐渐暴露本性的何志本来就不学无术的整日拿钱厮混,这家里闹起经济危机,却没有改好的意思,要不来钱就偷,现在这一番内外折腾下,何茜年过半百的养父受不了打击,半年前撒手人寰,如今的家,早就千疮百孔,虽然没有到负债的地步,可是还在上大学的何茜,只能自己赚取学费生活费,何志往家里早就拿不到值钱的东西,便把想法,动到了何茜身上,这才有了芥兰所见的两幕。
“我知道他受不了这种打击,我又何尝不是,本来无忧无虑的日子,却一夕之间化作泡沫,任谁心态上过的去。”
哪怕是经受了今晚的凶险,何茜的话语对何志也没有什么怨恨,反而是一种同病意味的怜惜。芥兰有些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何茜没讲,但也听得出她那个养父母家境想必是富足的,一个人从希望到梦醒成真,近十年的无忧挥霍,却在正当快乐的时日间被剥夺所有,反复的落差,太过庞大,与其最后失去,倒不如曾经不去拥有,大致,是这个道理。
“可是你站起来了,他没有。”
她怜惜他,可芥兰没有,如果都像他跌倒了就是趴下了,那只能怨自己活该没出息,不会用自己手脚站起的人,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世。何茜在芥兰毫无感情的平淡言语中,也独留下一声叹息,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扶着墙缓缓站立,结束了所有的故事。
芥兰的夜思,开始掺杂了以往竭力不允许出现的儿时记忆,那个模糊的营养不良样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如今的小巧美丽,那个壮壮的孤儿院中欺负人的男孩,也终于还是成长为小小痞子。很多事情在不知道时候,发生着奇妙的变化,第一次做一种设想,如果自己没被那个西装人带走,是不是也会过着和何茜一样的人生;思绪跳播的又浮现出妈妈惨死的情景,这么多年,许多事许多苦都可以淡化可以不需要记得,但那个场面,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有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想过,可每次出现都会用没有道理隐了下去,那个西装的凶手将自己抓捕到那个房间,自己和纪遇便被当时还是小成员的慧姐送到山谷,会不会那个凶手,也是MW的一员,明组……还是暗组……自己不过是普通女人的女儿,自认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表现,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何茜不见了!”
一大早,就被衣伶的大吼大叫吵醒,芥兰坐在床上冷冷的望着斜对面趴在杜雅床头喊着的某人,倒是识趣的没有来这边,不过还是敲了敲床栏以示这边醒了。
“芥兰,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你说奇怪不?”衣伶听见动静果然调转视线,从爬梯蹦下来走到芥兰床下仰头询问,脸上不是担忧,多的是几分疑惑。
“不奇怪,应该是出去买饭了。”芥兰自然看得出她在疑惑什么,看来是防备的意识真的低了,何茜虽然很小心的穿衣下床,可是还是能听见轻微的动静的,要么,就是这住在宿舍融入生活的衣伶,真的睡得香甜了。
都知道昨晚虽然狼狈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出芥兰所料何茜真的是带着四份早餐回来,大抵是想谢谢昨晚芥兰的赶到与衣伶的抚慰。杜雅还是那副没有敏锐觉察的样子,盯着那对微微有些眼袋的青眼起床就坐在电脑前敲键盘,衣伶看着直喊作孽,也不知是骂制造商,还是本人没节制。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张中坤的课一直上,却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霾的态度如何只有衣伶知道,反正是很少和芥兰多有接触。一个这样靠潜伏完成的任务还是第一次,这个耐力拼的实在有些长久,在这个国度,绑架下黑手总不好太过明目张胆,软亲近得利益,让习惯了便捷杀伐的芥兰不是十分适应。
“芥兰,过两天是我外公的寿辰,不知道你……”
才一下课,言戈便走过来腼腆的说着,似乎有种不好意思的不很连贯,挠了挠头继续坚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这种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芥兰有些意外,说是他的生日搞个party的递邀请还勉强算是可以,但是他外公就???似乎跟同学就没有太大关系了吧。
“都有谁去啊?”
还没开口拒绝,衣伶就在旁插话,显然很自觉的把自己当做被邀请的一员,也不管言戈怎么的想法,大概她问的也有些突然,本来一心沉浸在邀芥兰心思上的言戈一时没能接下话,气氛有些尴尬。
“你和她都可以去的,相信我外公也很高兴见到你们。”
“为什么?”
芥兰的目光早已不在眼前人的身上,平稳却快速的走到教室门口,却没有太多的收获,除了下课的来往人群,再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奇怪?芥兰的心思重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侧脸的门口走过,可是那张脸的确有些熟悉,就算是没有仔细的看过那个人的面容,可是才不过这么几天的日子也不至于很快的忘记,明明,像极了商场奶茶小店里的那个男的,没能找到,但九分,不会有错。
“芥兰,你看什么?”
衣伶和言戈走到教室门口,芥兰摇摇头没有回答衣伶的问话,只是看着言戈示意他继续,谁想他满面笑容的丢下一句“后天见”起身离开,留下芥兰一人望着同是笑容满满的衣伶,一头雾水。
“你答应了。”不管身后人笑的狡诈动身下楼,想一想很容易得出结果,肯定是假冒自己名义应承下了,不然言戈哪会笑的那么轻松。
“他说的张中坤也会去。”
这个,勉强算个理由,可是接近张中坤这么久都没结果,难道一场生日宴就能有突破?不过不放过任何有利于任务的机会,这倒是从小组织的教育。这样想着,芥兰也没对衣伶太过冷面为难。
“你看他连他外公都告诉了,说明是真的对你有好感。”
芥兰蹙眉,这个……有联系吗?衣伶这种说一句让人猜一句的风格,着实不喜人,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有这种八卦的精神,全放在任务上说不定这件事都结束了。
“你别不信,据我的研究,在T国一个人要是对谁认可,才会告诉家人,你看他不是真想追你还有决心追你到手,怎么会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呢?”
“你问他这样答了?”
那么短的时间,芥兰不相信衣伶真的能问出这么多,就算言戈看起来挺诚实阳光,可不代表他傻,难不成衣伶问什么,他就回什么?这话一出,身旁这人的劲头果然有减弱的趋势。
“那倒没有……不过他不说他外公怎么知道的?听话听音,明摆的嘛!”
“有理无据,不足论也。”
甩下一句半吊子古文,不去和她接着争论,她的强项,芥兰也不傻傻的和她比。脑海中思索着的,却是那个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怎么会出现在学校?
芥兰终于有机会和张中坤站在一起,这算不算,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
也许吧,说起来,倒是无心插柳了。整日的思考着用哪一种方式接近的不留痕迹,没想到会在闲逛校园时,碰见手捧几大本厚书的他,就这样,帮忙,成为理所当然的借口。
“张教授,又来送书啊?”刚进图书馆,就听见管理员很是热情的冲这边说着,从工作台里快速走出,接过张中坤手里的几本虽然被芥兰分担却依旧有些沉重的书。
“你把它分类好放起吧。”
没有多余的交谈,没有吩咐式的托高,只是像他平时对许多学子一样,脸上仍旧是那副平淡而不疏远的微笑,他真的,是一个很和煦的师长。在图书馆没多做停留,直到出了馆内,才终于再次开口,这个细小的行为让芥兰忍不住的侧目,说的就多了,但很少有人能真正的做到,就连刚才那一句必要的回答,也是刻意的压得很低仿佛生怕惊扰馆内那些学子,他在哪怕细节方面,都做得很是儒雅的滴水不漏,这样一个人,芥兰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MW不短的时间,也没有从他手中拿到想要的东西。
“谢谢了。”
一句客气话,也说得很是谦恭,芥兰暗自摇头,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从他口中掏出可用的信息?
“您一次都借这么多书来看的吗?”
图书馆虽然有规定一个人的借阅一次不能超过两本,但芥兰不觉得一个教授从那里取出五六本书是难事,只不过好奇这样沉重的拿来拿去,不如在那里看来的自在方便,馆内的环境,还是很好地。
“哦,不是。”张中坤听完一笑,比之前的微笑有很大的提升,对于芥兰的问话,也像是很乐意的解答,“那是我捐的,我每次看到什么比较好的,有助各系学生学习的书,查过图书馆没有,都会买来送过去。”
这个回答,再次让芥兰觉得意外,那个匮乏书籍,不是应该管理员列过书单交给学校,再由学校采买的吗?这个张中坤,倒是很大方,做法好是好,只是这人不计得失的这么做,当是慈善吗?目测那管理员的口气,都已经不止一两次的吧,不然,每次一两句话的联系,怎么会那么熟稔的说。
“听说您明天会去言戈外公的寿辰宴上?”找不到话题,这一次倒是言戈昨日的邀请起上了作用,芥兰头疼,觉得应该找上衣伶一起出来的,也好,能多说上几句话。
“对,那孩子也请你一起去了吧。”
张中坤呵呵的笑出声来,笑声爽朗,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芥兰看不明白的意味,却不讨厌,心里对于这个人的距离,拉近几分,看来不算是难相处,应付的过来。
“是……”
“张教授!”
芥兰正要接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呼喊,止住话意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素雅棉衣的女人,“张教授,正好,校长那边要开个会,你在这儿也不用再打电话通知了,一起走吧。”
也许是哪个系别的老师,或许也是化学系的?芥兰没怎么见过她,猜想应该不是。女人还算漂亮,不长的头发半散系起,脸庞清丽,说话不急不躁,配合她那淑女的打扮倒是很有表师风范,不过说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张中坤,连带着对芥兰,也是微微一笑带过。
“芥兰,改日再聊。”
木木的点头,张中坤喊得……是自己的名字?原来他记得,从一个目标口中听到自己的姓名,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也或许是受衣伶的影响,芥兰觉得自己越来越进入学生的角色,说是一个期待许久却没怎么接触的老师,以为他不知道自身姓名,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能轻易喊出自己名字的那种惊诧激动心情,也许夸张,但是当张中坤那声“芥兰”之后,芥兰的心确有一瞬波动,很奇怪的感觉。
张中坤随着那名女老师走了,芥兰没能更深的与他说上几句话,套上几句近乎,虽然机会难得但毕竟时日无限,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心情的波动其实很快就被平复,调整心态是芥兰这么多年练就的强项,闲来无事近几日从图书馆借阅一本佛学类别的书籍,名字拗口的难懂晦涩,不过一点点的学习总是好的。其实自从上次拍卖会之后就开始勤翻一些与T国历史和文化有关的资料,那种当时的不确定感实在不喜,技多不压身,还是全面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