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忠转悠到帐篷后面,被堆在那里支帐篷时使用的洋镐、铁锹绊了一跤。他爬起来,营火中,依稀看到帐篷的篷布上有一个圆圆的包,他刚要去摸一下,突然明白了,这里面正是坂田的座位,这个圆圆的大包是被坂田的脑袋顶出来的。你看,坂田肯定是被忽悠得舒坦了,前仰后合的笑,才把篷布顶得忽闪忽闪的一个劲儿抖动。
姜世忠又围着帐篷撒眸了一圈儿,听到远远近近的帐篷里,都是一片划拳行令之声。远处偶尔有流动的哨兵走过,再就是在每堆营火旁,都有一两个国兵在捂着皮大氅打盹。他“哗哗”地撒了一泡老尿。突然,他的眼前闪现出了世诗、大龙一帮小小子们比谁能把尿水呲得更远的影像……
……小时候,世诗、大龙等一帮小小子,盛夏时节,常常到屯子边的河里去洗澡、摸鱼、捡水鸭子蛋,要是小凤不跟在身边,他们一个个就脱得光巴出溜的,一丝不挂。在水里耍够了,就蹿到岸上来,排成一列纵队,在绿绒毯一样的草地上转着圈儿地跑,一边跑,一边有节奏的齐声呐喊:“跑一跑,颠一颠,干一干……”等到把身上的水珠子抖搂没了,就在河岸上齐唰儿的站成一排,比试谁能把尿水呲得更远。一个个的******高昂起来,一条条清亮的尿线划向半空……
小时候,老实厚道的姜世忠不屑于和他们那帮小小子比试,这会儿,他却突然有了兴致。他把自己那只曾经的******举了起来,他想把尿水呲到坂田的头顶上,一呲为快,消一消心头的火气。可想了想,又放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他估摸,老鹰崖山寨肯定不会不知道山下的情况,对坂田这样狡猾的大坏蛋,大龙那样疾恶如仇的人,会善罢甘休吗!坂田,你捡粪不叫捡粪--找死(屎),你守着茅楼①睡觉--离死(屎)不远啦!
姜世忠系上裤腰带,刚要离开,却又被那堆洋镐、铁锹绊了一个趔趄。“今儿个咋地啦,这堆破玩意儿咋老跟我过不去!有啥说道咋地?”他站稳了,看了看洋镐,又看了看篷布上坂田的脑袋,再看看洋镐,再看看篷布上坂田的脑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啊,天意啊……”突然,他激灵一下,被自己才刚冒出来的砸碎坂田脑袋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姜世忠麻溜儿离开那堆洋镐、铁锹,回到帐篷门前。帐篷里,吆天喝地,酒宴正酣。他想开门进去,却鬼使神差的又转悠到了帐篷的后面。他看了看四周,除了燃烧的营火,和营火旁捂着皮大氅打盹的国兵,再也看不到什么。他把一把洋镐踢到自己的脚下,又看了看篷布上坂田晃动的脑袋,心想:“你小子老拽着我上山,明摆着是把我当肉票,把我们全家当肉票。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还等什么大龙下山,老天都给了我这个机会,现在我就收拾你得了!”他迅速地弯腰拎起了洋镐,高高地举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向篷布上的那个圆包砸去。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帐篷里立即传出一片失声尖叫和碗碟落地的破碎声。姜世忠又飞快地再次举起洋镐,把镐尖儿对向自己的面门,向额头划去,鲜血立即窜了出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大叫一声,甩掉洋镐,滚到了山坡下。
恰在这时,在帐篷城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小钢炮和手榴弹“轰轰”的爆炸声。营火被炸得火花四溅,帐篷城火烧连营,燃起了冲天大火。
抗日联军独立师的主力已经按计划撤出了老鹰崖。师长李大龙和副师长魏中华带领的殿后部队,奇袭了坂田的围剿部队。
山坡下,姜世忠揉了一下被血水糊住的眼睛,他看到,坂田带来的围剿部队炸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