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凌天霁身形一僵，呐呐唤了声。
“你们不能走。”沈万里衣衫褴褛，模样有些狼狈，一双鹰样的眸子却是深不可测。
“哼，走不走得了，你说了不算。”青鸾未见过凌天霁这位师父，却听罗九鹤讲过当年往事，是以对他印象极差，言语间也毫不客气。
“妖女好狂的口气！”沈万里见两人携手一派情深，冷然道：“若非你几次三番引诱我徒儿，他又岂会背叛师门，亡命天涯？”
“佛口蛇心，说的就是你这一类人罢？”青鸾毫不示弱道：“你以为还可以继续伪装你的真面目，做一位受人敬仰的恩师？”
“妖言惑众，罪该万死！”沈万里被她一再反讥，勃然大怒。说罢大掌一扬，纵身一跃，整个人似乌云蔽日般朝青鸾扑了过来。
青鸾冷笑一声，正要迎战，却被凌天霁眼疾手快，揽过了身子：“且慢！”
将青鸾挡在背后，凌天霁毫无畏惧迎向他：“我还有一事相问。”
“让开！”沈万里阴沉着脸，怒斥道：“有什么话随我回京请罪后再问也不迟！”说罢摆开了动手的架势。
“我爹是不是你杀的？！”凌天霁面色一沉，颤声问道。
沈万里万万未料他问的是这个，不由动作一滞，虽掩饰的快，却还是被凌天霁看的清清楚楚。
凌天霁心中一窒，只觉心头最后一丝希望和坚持也无声破灭。师父的反应终是出卖了他自己，如此看来，他果然跟父亲的死有关。
见他沉默不语，凌天霁只觉全身冰冷，半响，他捏紧双拳鼓足勇气再次问道：“你只需回答我，我爹是不是你杀的？是也不是？”
“荒谬！我与你爹情同手足，又岂会加害于他？！”沈万里不敢直视那两道强烈的目光，强作镇定犹自辩解道。
“你可认得夺命鸳鸯手罗九鹤？”凌天霁强压心头怒气，一字一句说完，暗中观察师父的神色。
果然，向来老成的沈万里乍闻那个久违的名字，面色顿时大变，眼中一抹慌乱一纵即逝。不过他终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暗自诧异凌天霁是如何得知这一切，却能马上神色如常。
“笑话！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无论朝堂还是江湖，认识的人又岂会少？那罗九鹤声恶名在外品行不良，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那种败类的话又岂能相信？！”
凌天霁一愣，未料他是这番说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沈万里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他这个徒弟太过老实敦厚，若论心机谋略，一直都是他的弱项。
他眼中精光一闪，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霁儿，你生性温良向来孝顺，今日你听信谗言对我多加误会，为师也不怪你。你私下放走朝廷钦犯，闯下弥天大祸，一切只因这妖女从中作祟，只要你我师徒合力将她拿下，我便既往不咎，日后在圣上面前也好替你求情……”
“你这无耻老贼！”身后的青鸾再也听不下去，大声怒斥，一双美目寒气逼人，直直盯着沈万里，大有将他碎尸万段的架势。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辱骂老夫！”沈万里勃然大怒，手中双钩一扬，大有翻江倒海之势，急急向青鸾锁去。
那虎头双钩又称护手双钩，乃十八般兵器中较威猛的一类，外形独特不说，钩身也较重，交手之时身随钩走，钩随身活，手法独特，杀伤力十足。
凌天霁自小随他习武，后惯使刀，虽未掌握双钩的要领，却也能拆解数招。眼下见师父恼羞成怒，欲伤青鸾，不由大惊，忙纵身上前替她做挡。
“你这孽畜，竟如此冥顽不灵，为了一个妖女，竟忤逆为师！”沈万里眸中恨意渐浓，额上青筋凸起，钩钩生风，毫不留情。
“青鸾心直口快，却也非恶言中伤！我爹是如何死的，我今日必将寻个明白！师父，得罪了。”凌天霁无惧他的怒火，一脸平静的见招拆招。
“二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清楚！”沈万里狠狠啐了口鲜血，冷哼道：“这些年来，老夫教你武功待你不薄，谁知到头来竟养了只白眼狼！”
“恩是恩，怨是怨。今日我只求真相，有何不对？若是我爹的死与师父无关，徒儿自当谢罪于此，倘若当真是你所害，我又岂能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凌天霁挺直背脊，语气无波道。
“好好好！我沈万里养了个好徒弟！”沈万里一愣，未料他的这套说辞竟再也无法打动那个傻小子，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变了？
“还请师父告知真相。”凌天霁罢手，与他隔有一丈之遥。他垂下眼睑，冲沈万里深深一鞠，语气也不容置疑的坚定。
“也罢，你执意如此，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沈万里忽地面上一松，口气平常道。
“谢师父。”凌天霁抱拳冲他拱手，就在他微微弯腰的瞬间，只觉耳畔风声呼啸，一抹黑影倏地闪过，直直往他身后袭去！
不好！凌天霁大惊，蓦地转身，却是迟了，只见青鸾淬不及防间遇袭，不由一声痛呼，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身子被震飞了出去。
伤她是枚鸽子蛋大小的铁球，那一击力道不小，重重砸在她的锁骨后，落地有声，在泥泞地上竟然砸了个大坑。
“映月！”凌天霁面色苍白，眼中一片痛色。望着她娇小的身影跌落在草丛，不禁心如刀割。满脸恨色的望向沈万里，怒道：“你为何伤她？！”
“目中无人狂妄之极，没要她的命算是便宜了她。既然你有心寻思死，我便成全了你！”沈万里瞥了眼远处痛得冷汗淋漓的青鸾，轻描淡写道。
“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凌天霁忍无可忍，佩刀一横，纵身向他扑去，两人再次战作一团。
“映月！映月！大哥……”前方雨帘中蹄声嗒嗒，赵璟之的声音远远传来。
凌天霁心中一喜，正要出声作答，却见他已寻着打斗之声急急奔来。
“贤弟，映月受伤了！快去救她！”凌天霁焦急吩咐着，手上却是不敢丝毫分神。沈万里的双钩凌厉无比，招招击向他的要害，难以对付。
这十里荒坡地形复杂，又因下雨之顾，雨雾重重。赵璟之找了好几圈才找到这里，见到的却是这般惊心动魄的场景。
在荒草间寻得青鸾时，她已是面色惨淡毫无血色，匐身在地，唇角不停的溢血。
“映月！”赵璟之慌了神，急急将她揽起。大致验过伤后，将腰间的药丸喂她服下。望着她紧蹙的眉心，疼惜的替她擦干净唇角血迹。
“我、我没事，我要去帮天霁……”青鸾急促的喘息了声，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场上打的难分难舍的两人，心急如焚。
“你眼下身负重伤，如何去得。”赵璟之不同意，搂着她纤小的身子不松手。
“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孤身作战么？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青鸾心下着急，冲赵璟之大吼。
沈万里的双钩使得炉火纯青，虎虎生风。他内力深厚，这十年来勤奋习武从未间断过，凌天霁哪是他的对手。几番交手下来，凌天霁便渐渐落于下风。
“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援手立马就到！”赵璟之见形势对凌天霁极为不利，也是着急不已，不由扬声安抚，给义兄打气。
“好生照顾映月，你们先走！”在凌天霁稍稍分神的瞬间，明晃晃的钩尖已顺势掀上他的小腿，霎时腿间血肉横飞，好不惊心。
“走啊，快！”凌天霁按了按鲜血狂飙的伤处，强忍巨痛冲两人大声嘶吼道。
“不，我不走。”见他受伤，青鸾心中大痛，着急挣脱道：“放开我，赵璟之你放开我！”
“你眼下出去也无济于事，我听大哥的。”赵璟之不顾她又捶又打，神色冷峻的睨了眼浴血奋战的凌天霁，一把揽起青鸾。
“你！你到底放不放？”青鸾又气又急，双眼直直瞪向赵璟之，眸子差点能喷出火来。
“不放。”赵璟之眉峰低压，探手点了她背后的穴道，青鸾手脚受制，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打横抱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赵璟之，你混蛋！你放开我！”青鸾怒极，不免口不则言，大声骂道。
“不放，我先带你走，稍后再去接应大哥。”赵璟之面不改色，将她小心托上马，紧紧护在怀中。
望着凌天霁越来越远的身影，青鸾气得眼前一黑，张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猛然被袭，赵璟之疼的眉头一跳，忍不住闷哼出声，却仍是毫不妥协。“驾”！他猛地一夹马腹，冒雨急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