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自己也傻了，赶紧镜头拉回来，又是咔嚓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放照片一看，没拍到人的笑脸，但是拍到了皇上和娘娘张着大嘴，效果也非常特别。
顿时看到的人都乐了，笑的太多了，这样的表情经典！摆都摆不出来！
眼瞅着都十一点了，内景才刚开始拍。
婚纱摄影严格来说是分成内景和外景两部分的，内景不受光线和风的影响，必须有一套内景的主题以庄重、高尚为主，因为这样的一组照片是要作为正统的人生意义照片，可能用于传家的。
“潘叔，时间比想的要长。”胖子满头大汗，“第一次接活，没啥组织经验，这都怪我！”
潘叔说：“没事，挺好。”
瞅着小月跟一群新娘一起换手机号码交朋友呢，潘叔就高兴。这不，又被拉着一起换衣服去了。
“时间你不用急，今天搞不完明天，我有时间。”潘叔心里自有盘算。
田斌松口气，潘叔才是最大的主顾，不能让人家不高兴。
“那行，”田斌说，“明天您二位专场，我们专门给您和小婶儿拍。”
申哥跑过来急道：“那个鸿叔跑到哪里去了？想找人买吃的去呢！”
潘叔嘿嘿一乐：“我来吧。让人整点儿全家桶过来？”
“太好啦！”田斌说，“我们这时候就需要垃圾食品，有多少对新人，就买多少个全家桶！”
“行。”潘叔打电话。这地方够难交代怎么走的。
潘叔拿着手机交代着，走到屋后没人的地方，话题忽然一变：“你亲自来，买了全家桶之后，我要你办个事，去把这里谁开发的问清楚，我要加入，然后把其他能拿的地全都要下来，特别是他们搞不定的。”
辛雪琪跑过来找田斌：“你刚才拍我干什么呀？我看看。”
田斌扭头就跑：“忙着呢，干活去！都忙完了再看！”
辛雪琪嘟着嘴，哼了一声。
更衣室一阵吵吵，夏燕被几个新娘簇拥着，换了一身清宫的装束，跟几个新娘一起出来了。
“瞅瞅！”几个女的一起甩手帕，所有的人都鼓掌。小月也在里面，扮成岳思盈。
这装扮太专业了，演电影没问题。哪家婚纱摄影能把古装像拍戏一样给你做这么细致啊？多亏了几个电影专业的姑娘当化妆师，真对得起这些戏服。
申哥、白秋生和田斌一起，端着三台照相机咔咔拍，今天一台照相机真不够用。
夏燕穿着古装，显得特别温柔贤淑，比《李卫当官》里的女主角陈好扮相还要好。她又是演艺出身的，一个一个教那几位新娘手势，动作，走路的姿势。
夏燕对着田斌一扬手帕，一清嗓子，声音跟黄莺似的，念了一段台词：“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我身陷青楼，可谓阅人多矣，多少达官贵人，客商巨贾，文人墨客，他们当中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有的自恃有才，可他们都缺一样东西，那就是真诚。”
这是顾盼儿的台词，夏燕的演技真是了不得，当时就震惊全场，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感觉带回雍正王朝去了。
田斌从取景器里看着，浑身都是一阵过电一样的感觉。
太漂亮了！
几个新娘都已经背好台词，跟着夏燕一起念，三台照相机咔嚓不停。被夏燕的感觉一带，几位新娘子人人都是岳思盈。
要真诚？几个新郎浑身热血沸腾，拉着潘叔，一起变身李卫，齐声道：“还是我那死去的爹说得好啊，什么人都可以做，就是别做好人。一做好人哪，恶人全来了！”
拍完了，大家都乐，感觉太好了啊。但是不能再拍了，新娘子已经身陷青楼，新郎的爹也成了“死去的爹”了。
辛雪琪也看呆了，夏燕所拥有的才艺不是她能比得了的，顿时自信大受打击。对手太强了！
田斌激动得心口砰砰直跳，一边拍一边对夏燕叫着：“我真诚，我真诚啊！”
所有的人一起笑起来：“去你的吧！”
夏燕一乐，田斌就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夏老师真他妈好看，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一汪水。
中午全家桶送来，一通吃一通乐，下午接着拍。好不容到下午五点，才全都拍完了。
大家都拍兴奋了，这个累啊。充分发挥了相互帮衬、不尽兴誓不走人的优良品质。
太阳都下山了，实在不行了，临走还拍了好多合影，新娘一起扮红卫兵跳忠字舞，一群新郎穿着西服扮斧头帮在那里跳砍人舞，最后最后了还得来个满城尽带黄金甲。
“太谢谢了！哥们！”新郎一个个感动地和田斌一伙人握手，“就冲着今天，这回忆太难忘了，想离婚都离不了！以后有啥事需要哥们帮忙，尽管说！”
新娘临走都哭了：“我们结婚你们来啊！什么都不为，大家相互祝福！”
大家一致决定，在合影上加上字样：“烟湖三十六友”。今天拍照片的新人十五对，连夏燕和几个帮忙的小姑娘、连带刘婷，一起正好三十六个人。
他们一走，申哥、白秋生都躺地上了，太累了！
申哥跟白秋生一拍手：“哥们行啊！专业的！”
白秋生嘿嘿一乐，真开心。
好在鸿叔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开了一辆大车过来，就跟振远护卫那种运钞车似的，一车就把人都送走了。不然他们再累也得爬起来送人，这会儿躺地上，就觉得今天太充实了。
辛雪琪还没拍够，穿着红卫兵的衣服：“死胖子，再给我来几张！”
田斌正跪地上给夏燕捶腿呢：“没空。夏老师，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
夏燕还穿着那身古装，忙得根本没空换下来。被胖子捏了两下大腿，别说，还真舒服。忽然看见辛雪琪黑着脸，赶紧将田斌一推：“快去。”
让学生看见她被田斌捏着腿还一脸享受的样子，太不像话了。
田斌的小胖手摸着夏燕的大腿，哪舍得放开呀。难得气氛这么好，夏燕不让他摸了。
辛雪琪瞅着田斌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来气，跑过来说：“夏老师，您教我跳舞好不好！”
“好呀。”夏燕现在跟辛雪琪听说得来，之前一起经历了李小刚事件，今天又一车过来，已经聊得挺熟了。
夏燕也换了一身红卫兵的衣服，和辛雪琪一起大跳忠字舞。
田斌懒洋洋的，夏燕瞪了他一眼：“给我们好好拍啊！”
田斌这才提起兴致，舔着嘴唇一张张的拍起来。
潘叔和小月忽然回来了：“哟，跳忠字舞呢？地上怎么还躺着俩？”
“咦，潘叔，你们没走啊？”
潘叔说：“我在旁边借了个房子。一问这地方开发商老总跟我认识，一会儿就过来。你们晚上没事也别走了，我请客吃饭，晚上都可以住下，咱一起放松一下。”
潘叔说着跟田斌使了个眼色。
田斌和申哥换了一下眼色，听潘叔这么说，可能有好事啊，最起码白吃一顿。
田斌回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夏燕，夏燕本来要回家的，真累，但是看胖子的样子，心一软：“行，我也一起。”
一来，看胖子这么努力她很开心，能帮上田斌开展人生的事业，很有满足感；二来，如果俩人将来真的在一起，今天是一个很值得回忆的日子，夏燕也有点儿舍不得走，她和田斌还没有什么机会独处。
她知道田斌肯定有话想对她表白。
辛雪琪一咬牙，夏燕不走她也不走！这一晚上夜不归宿，谁知道俩人能发展到什么份上，绝对不能给夏燕机会！
当即给家里打电话：“妈，我今晚不回去了。没事，我跟我们学校夏老师在一起呢。鸿叔？哎呀，我不用他接我。”
一个钟头之后。
辛雪琪觉得自己正在犯贱跟田斌挨着坐在一起。
夏燕在另一边。
今天这个饭吃的很有意思，大家都在玩角色扮演。
在烟湖最豪华的别墅里，除了他们还有七八个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会儿都穿得乱七八糟的耍呢。
这里面有地产商，也有IT公司的老总，投资公司的董事长，当地能做主的人，都是第一批到此地来投资的非富即贵的人物。
“潘总，一直都想跟您结交。今天这机会太不容易了。”一个个都跟潘叔喝酒。
他们聊他们的，潘叔的目光不时就看一下小月。小月在另一边跟田斌他们一起呢，跟这些老总在一起，再怎么玩也还是不太自然。
今天这顿饭吃得太美了，申哥和白秋生都剔着牙。哎呀，这一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奢侈啊。
田斌皱着眉头：“那些都什么人呀？”
小月吁了一声，悄声道：“潘哥谈事呢，今天这个饭局对他的事业发展来说很重要，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机遇。”
田斌差点儿喷了，今天这机会，对谁来说很重要啊？婶儿啊，你你你太不了解你老公了。是他给别人机遇，轮不到别人给他机遇！
简直就想直接替潘叔全都说了，这时候，有个跑腿的过来跟他们说：“您几位的房间收拾好了。”
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有电脑的房间，好让他整理照片。
于是不管潘叔跟人谈什么，一群人一起去房间里整理照片去了。今天拍的太乱了，乱入混拍的太多，一个一个分文件夹。一边看，一群人就一边乐。
白秋生和申哥都对田斌竖大拇指，拍了这么多，得有几千张吧，一张废的都没有。回头刻成盘，那些人都得开心坏了。
先把小月的都挑出来，存成无损画质的文件，放移动硬盘里。哈苏钢铁侠的图太大了，张张都是大电影海报。
小月开心得够呛，直接跑下去：“老公，聊完了没，看照片吧！”
图太多，他们浏览一下分分人头都已经三个钟头了，潘叔早跟人聊完了，当下一乐：“好啊！”
开发商立刻说：“用投影，咱们一起看吧！”
几位老总聊着天一看，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潘总，你这摄影师得是国际大师的级别吧？太牛逼了！”
“大师吗？”潘叔一乐。
有人就皱眉说：“这一场得多少钱啊？二十万下的来吗？”
潘叔微笑不语。
严格地说，折算一下到田斌他们手里的钱，得有一百万。潘叔做了个一百万的手势。这手势他们看得懂，小月不懂。
“一百万？”几个老总都咋舌。够奢侈的。但是真牛逼。
小月乐了：“一百万？对，就值一百万。”
潘叔说：“明天还接着玩呢。今天只是跟人一起找找感觉，明天我们专场。哎，明天你们没事也一块来玩来。最近我就打算住这儿了。你们那路，得赶紧修啊！”
“立刻修。您都掺合进来了，这困难什么的还算个屁事。” 小月听着就有点儿不对了。
当下就有个老总说：“我儿子过了年结婚，给我们也拍拍呗？一百万，我舍得。”
另一个老总说：“妈的，当初场地费还要了我二十万一天呢，比拍电影还贵。去戛纳，去迪拜，前前后后也花了两百多万，折腾了我们俩一个月，效果也没这个感觉好啊，还不如这贴个布景呢。合着在家门口草坪上就都办了啊？要不我也凑个热闹，抽空给我们两口子补拍一次？我们不搞太累的，没力气了。”
潘叔说：“行，还谁要拍的，一百万一个专场，我收百分之二十介绍费。”
忽然剩下几个人都乐了，那就都拍吧？
这就是变相给潘叔送钱了，跟打麻将故意输钱是一样的。跟结识潘总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相比，这连一桌麻将钱都不如。
潘叔一伸手：“谁要拍支票拿来。先说好，明年就十二个月。再过一年，没点儿面子估计不是这价码了。”
“等等！”投资公司的老总手一挥，“咱们现在这叫团购！”
一群人当下就撕支票，一个人一百万先交。还有人想拍两场的，一年十二个月都约满了。
潘叔转眼一千两百万支票拿手里，两百万回本，还挣了四十万。
什么叫大拿？
潘叔这就叫大拿，大把拿钱。
田斌几个人正在那里忙着分照片呢，小月一声喊：“田斌，快来！”
潘叔一大把支票一晃，几个人都傻了。
一百万一个专场？一下给约了十二个？
潘叔问：“你们哥俩想接吗？”
“接啊！”田斌和申哥赶紧点头。
感觉怎么这么不真实，气有点儿浮，眼前的人有点儿晃。
潘叔说：“我收百分之二十介绍费，不多吧？”
田斌眼都红了：“叔，你太好了！你拿百分之八十都不多！”
“我就拿百分之二十。”潘叔说，“钱押在我这里，做好一笔，我放一笔给你。”
田斌赶紧没口子答应。
“但是，今天你拍的这些照片我觉得不够一百万的水平。”潘叔声音特别严厉，“一百万的单子就得有一百万的水平。我跟人合作的方式向来都很简单，合适给钱，不满意一拍两散。特别是我作保的，我得为双方负责。像今天这样乱七八糟的组织方式，是不行的。你得拿出专门的方案来。”
小月嘟囔道：“今天很好了吧？”
“你先闭嘴！”潘叔瞪了她一眼说，“今天这些贻笑大方的片子要说五千块一场，那得说是超值的，五万也值。但是一百万一场，你们俩觉得说得过去吗？”
小月说：“你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都觉得很好啊……”没说完就被潘叔瞪回去了。
几个老总都在一边乐，这对待员工永远都得是一副不满意的态度，你才能不断提高服务水平。要是你一说满意，以后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小媳妇有小媳妇的毛病，领悟太慢。但是反过来说，这叫单纯，也不见得就是缺点，看在什么场合了。
田斌和申哥都不敢说话，心里都明白，潘叔这是要提携他们兄弟二人一把。其实潘叔要是对他们今天的表现不看好，也就没有这出了。这可是一下子就把他们的价码提到了一百万一场啊！就在今天以前，他们都觉得五千块一场死命接活就很满足了。
放眼全世界有几个摄影工作室能到这个级别啊？
哥俩都明白，潘叔这是赶鸭子上架呢。
申哥平时脾气挺大，但是在潘叔的气场面前就不得不服气了，人家句句说得很在理，很客观。
要说估价，这套片子发出去，哥俩就敢拍着胸脯说，今天收五万一套，照样人人满意。但是潘叔说得没错，现在咱们说的是一百万一场的事情。别看收了定金，不满意的话就没钱挣。
田斌和申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夏燕忽然说话了：“潘总，您看这样行吗。明天给您的这个专场，我们今晚就出方案，尽可能达到您的要求。但是您也得配合我们一下，您得给个具体一点儿的题目，告诉我们，您想要什么样的感觉。”
“想要什么样的感觉？”潘叔一愣。他只是习惯性地刁难一下，没仔细想自己的事。
夏燕说：“有的人觉得结婚典礼是最重要的，结婚照拍不拍都可以；可是我觉得不是，拍婚纱照的时候，其实感情要更投入。对很多人来说，约定了就是一辈子了，结婚典礼只是个仪式。愿意花这么多钱拍婚纱照的，我想都是很珍视感情的人才对。”
一席话一群老总都微微点头。没有可珍惜的感情，花一百万拍照片干什么呀？
夏燕又说：“婚纱照有给自己看的，也有给别人的看的。今天来的人都是普通而平凡的人，我们尽可能让他们尽兴，对他们而言就是幸福。可您不一样，您对这份感情以及我们的工作实际上是有诉求的，所以才会觉得我们糊弄了。但是不论如何，我们的工作是把珍视的感情尽可能用艺术的手法表现出来。”
潘叔说：“对，我想要这样的一幅照片，可以挂在家里，也可以大大方方让人看，更可以传给子孙，告诉他们祖宗就是这样的人。”
夏燕说：“光这么说是不够的，这需要当事人的配合，我们需要了解您对于这份感情的诉求，更需要您的真情流露。”
“诉求吗？”潘叔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回忆当中，仿佛每一次相遇都很平淡，但是就这么一直走到一起了。一下子让他说，他真说不出来。他是搞房地产，不是搞艺术的，他不擅长表达。
夏燕这一席话可真是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他们有大老粗，有儒商，有性情中人，有崇尚超脱的，但是都得为夏燕说的话反复思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