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和温邶反应过来,林清就急速走到温邶面前,眉头紧皱对他说,“叫解怀回来。”
林清的表情让温邶什么都不敢问就到门外去打电话了,我的心顷刻凉透,猛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询问。
然而林清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他望了一眼门外,就对我说,“小浪,你去看看她吧。”
林清这么和我说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外。
我看了看他,轻轻嗯了一声就赶紧往里疾走。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我不敢去想林清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虽然我已经心知肚明。
里屋的光线十分柔和,是温暖的颜色。
从屏风中可以看到床上模糊的影子,我忽然觉得这短短的几步要跨过去是如此艰难。
仿佛是时间的一道沟壑,但如果我不跨过去,也许就真的变成无法企及的彼岸了。
绕过屏风,床在我的视野中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我下意识放轻脚步,直到完全看到苍轨。
这一刹那,我不禁心中一酸。
苍轨比我那天看到时还要苍白,此时她眉头紧皱,嘴唇咬得死死的,看上去十分痛苦。
小白一直在她旁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我赶忙一个健步跨到她身边,捧起起她的手往脸上一贴。
这一贴,我浑身都僵了一下。
冷,冰冷,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温度。
我叫着苍轨的名字,试图唤醒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苍轨听见我的呼喊后有了一些反应。
她嘤咛出声,但双眼还是紧闭的,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我彻底慌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医生吗!
这时我才发觉从我回来开始就一直没见到霍心,难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我不停地在苍轨耳边说着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过聒噪,苍轨竟然真的睁开眼睛了。
她微微眯着眼,空洞地望着虚空,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我。
我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周身的力气已被抽空。
苍轨微蹙着眉,晶莹的泪水瞬间从眼角滑落。
虽然这么说不合时宜,但是这一幕在我眼里,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尽管此时的苍轨已经渐失人形。
我用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着急。
苍轨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惨白了,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我知道她想说话,可是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是做不到的。
想了想,我决定猜一猜。
我对苍轨说,我来猜她想说什么,如果是就眨眨眼,不是就什么反应都不要给我。
一说完,我就见到苍轨缓缓眨了眨眼。
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我就开始说起来。
我问她是不是有想见的人。
苍轨眨眼。
没想到一猜就中,我追问是想见解少爷吗。
这次苍轨迟疑了一下,她这一迟疑反倒是我有些迷惑起来。
我试探性地补了一句,“想见林清?”
这下苍轨的眨眼几乎不假思索,轮到我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我没有犹豫,当下就转头喊了林清一句。
林清很快进来,看到清醒的苍轨先是一愣,而后一下就走到床边。
我注意到,此时的林清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骇人的感觉。
他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正掀着惊天巨浪。
林清对苍轨说,“在路上了,只要一会儿。”
听林清这么说,苍轨的眼泪涌得更凶,她的眼神很复杂,我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
我撇开头不忍心再看,林清却忽然轻声对我说,“别转头,看着她,这是喷张的生命,在开花。”
我呆呆地抬头看向林清,他的眼神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我知道,他这是在尊重苍轨,这也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
重新看向苍轨,我发现刚好她的视线也在我身上。
对视了两秒,她突然微微抬了抬手,我下意识去捧,接到的,却是林清的手。
原来苍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把手抽走了,此时她的眼角慢慢泛起一丝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和林清。
霎时,我就明白她的意思。
我没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而后,苍轨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呼吸方法都变得微弱了起来,我有些着急,林清却是对我摇了摇头。
苍轨,就剩一口气了。
我有些颓丧地坐在一边,时间一分一秒都很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清忽然把小白抱起来塞进我的怀里。
我不解地抬头望着他,林清张了张口,从他的口型我读出了他的意思。
他是让我带小白出去。
怀中的温暖和毛茸茸的触感让我的心深深沉了一下,我转头看了看苍轨,下意识描绘着她的容颜,仿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般。
我抱着小白,刚踏出大门口,就看到解少爷在不远处。
温邶离我一步开外,那表情说不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解少爷直接越过我和温邶,一句话没说就往里屋去。
让我意外的是,林清竟然没有退出来。
我和温邶,一人一边站在门外。
时间好像忘了这个地方,我感觉不到它的流动。
甚至连风都停止了。
温邶一直望着天空,今天并不算是晴天,若有若无的乌云似乎有慢慢要聚起来的趋势。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林清先从里面出来了。
我头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他看了我一眼,而后走到温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喃喃说道,“可以准备了。”
温邶点头,我没看到他的正脸,但是我好像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一天,我和林清都留在了这栋宅子里。
第二天,会举行苍轨的葬礼。
林清从苍轨的屋子出来后一直没说话,他独自一人坐在院子外的那个小亭子里很久很久。
我跟在他后面,但是没有跟得很紧。
我坐在走廊的尽头,背靠着朱红的柱子。
我意识到我无法分担林清的痛苦,所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他。
末了,我听到从亭子里传来了似曾相识的琴声。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全是梦境,从我那天撞见这个亭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