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黑暗,触摸不到实感,
我这是死了吗?
不是人死会看见三生石,经过三途川吗,怎么我的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还是说,地府本来就是这样的。
想要向前走去,却发现双腿特别地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我的脚一般。
我使劲挣扎着才迈出两步,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如果我真的是死了,那老陈和蒋雪应该也在劫难逃吧,说不定可以做个伴。
试着用双手做成喇叭状来呼喊他们两个的名字,这一喊,我才发现我手上的绷带都不见了。
是完好的一双手。
瞬间,一种冰冷的绝望侵上心头,看来我是真的挂了。
恐惧到这时才笼罩在我脑海里,和这片无边的黑暗一样,慢慢蚕食掉最后的光芒。
我开始慌了。
我死了,小忆清怎么办?
林清会抚养他吗?
他得接受所谓的后妈吗?
我这是将林清拱手让人了吗?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要前功尽弃了吗?
还有许多约定,还有许多未做的事,还有许多的人情,履行不了,做不成,来不及还。
我还剩下什么?
……
连命都没了,我还在希冀什么?
可我发现,此时的我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除了满腔的悔恨与不甘,我竟然带不走任何东西。
慢慢蹲下,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中。
这个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安静,安静到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等等,心跳声?
不敢相信地将右手抚在左手手腕上。
跳着,它跳着!
我还有脉搏,我还有呼吸,我……还活着?
颤抖着双手缓缓将手心面向自己,我一定是在做梦,可我是怎么进入这个梦境的?
这时,忽然有什么霸道的气劲冲我撞来,我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还没反应过来,头顶正上方猛地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劲,我就像液体一般瞬间被抽走。
“滴,滴,滴。”
“推进成功!”
“1mg肾上腺素第二次注射准备。”
“准备好了!”
“注射。”
……
意识深处传来深重的无力感,仿佛浮在空中,无法着地。
但是耳旁却能听到一片混乱的声音,仪器的声音,男人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温暖的热流进入了我的身体,从左手臂弯处,慢慢走遍全身。
这稳定的热度让我慢慢下沉,触碰到了实物。
在失去意识前,我听到旁边突然嘈杂起来,脚步声特别混乱。
但此刻的我,已无暇顾及其他,便沉沉睡去。
再次拥有意识,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觉得身体异常沉重,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我还活着。
不知为何,此时有种几欲热泪盈眶的触动。
也许只有经历过濒死状态的人才能体会这种生的喜悦,真心觉得自己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此时的我,能直面人生中的各种风雨而不色变,因为我深刻体会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难,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幸运。
等到我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已经昏睡了一周。
这个“他们”,除了医生和护士,就是已经能自由走动的蒋雪以及一直守在我身边的江一程。
虽然状态不太好,但我的思维很清晰。
但是对于为什么会在医院,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蒋雪叹了口气,才对我娓娓道来。
她说,老陈在角落里发现的那些黑色的残渣是某种剧毒菌类的灰烬。虽然被烧过了,但是有毒物质并没有因此被销毁,而是混在空气中被我们仨儿吸个正着。
老陈本来就脑震荡刚出院,又是离得最近的,即使身体再好也没用,现在还躺着。
她离的距离稍远一些,看见我倒下后在昏厥前打了警队的电话,我们三个才没有在那个仓库里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后果也挺严重的,因为吸入量太多,我们竟然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换掉了。
一听说换血,我脸色顷刻变得煞白,可想而知当时情况有多严重。
说完,蒋雪有些感慨地补了一句,“活着的感觉真好啊,等你能下地,我们可得去好好晒晒太阳,都快长蘑菇了。”
被蒋雪逗笑,我虽然虚弱,还是笑了起来。
江一程见我醒来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说道,“你这次是真的吓惨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次纯粹是意外。
尽管醒了,但是睡了那么久总觉得还是不够。
期间医生来过一次,他说是因为身体对陌生的血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而且我是抢救了好几次的人,还开玩笑说想睡一觉就好未免太对不起他们连日来的辛劳了。
又过了一天,我就从重症监护室里移了出去,我和蒋雪是邻居,她俨然已经生龙活虎。
我是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勉强下床,为了更好行动一点,蒋雪竟然去给我找来一根柺杖。
不过确实很有帮助,起码不用扶墙走路了。
江一程派了人过来照顾我和蒋雪,虽然很忙,每天晚上都会来。
但是我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天晚上,蒋雪一边看着法医那边送来的报告一边对我说,“知道吗,咱们遇到的拿东西,成分和那尸体胃部的提取物是一样的。”
我有点佩服蒋雪了,她确实敬业,工作都开展到医院来了。
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你是说他吃了这种菌类?”
蒋雪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是吃,为什么只有他吃了,杜梨没事不是吗?”
确实,杜梨如果吃了,我们带回家的就不是人而是鬼了。
过了查房的时间,不知为何,我就是睡不着。
总觉得身体一直维持着异样的温度,但是才刚量完体温,是正常的。
索性爬起来,蒋雪也是心大,躺下没多久就已经轻轻打起鼾来。
我悄悄从病房出去,假装去上厕所。
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我突然想去看看老陈。
这医院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所以ICU在哪里还是很清楚的。
轻手轻脚走在几乎无人的走廊上,蒋雪说过老陈的病房是最后一间。
我蹒跚着脚步小心翼翼地撑着拐杖一路走过去,到最后一间的时候想通过探视窗看下是左边还是右边。
可这一看,我当即整个人都无法思考了。
拐杖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仿佛一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