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生命,确切来讲,是对同类的生命有种根源性的怜悯。
就像你吃掉一只鸡,和吃掉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样。
有此种共识的人,很难做到去实质性地伤害别人。
而一旦打破这种局面,将要面对的,是价值观的崩溃。
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杀人。
尽管是迫不得已,但还是给自己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
我虽不是善男信女,可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此时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停车场让我一阵反胃,我有些站不稳,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林清身上。
虎口的麻痹让我感觉不到疼痛,但莫名有一种强烈想哭的感觉。
事实上,我并哭不出来。
林清一直有节奏地拍打我的背部,就像哄小孩一样。
他没说话,但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很有力,仿佛能带动我的神经引起共鸣。
渐渐地,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闭上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靠坐在配电室外面,蒋雪一蹲在我面前,嘴皮子不停翻动着,但我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迷茫地看了一圈四周,有很多警察在忙碌,地上躺着好几个人。
“林浪,林浪!你没事吧?”
蒋雪估计是看一直喊我没反应,就出手晃了晃我的肩膀。
我被她这么一摇,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下意识就反抓住她的手,想问她林清在哪里。
但话到嘴边,却又哽住了。
因为我忽然想到,林清没带走我,或者他没留下来陪我,大概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有什么更紧急的事情他不能带上我,另一种就是不想在警方面前露面。
如果是后者,我现在问蒋雪,岂不就是把他暴露了。
我的脑袋现在浑浑噩噩的,看着地板上的血迹,有些恍惚,甚至要怀疑林清到底有没有来过。
见我的样子怪怪的,蒋雪很担心,她抬手就摸了摸我的额头,一边责备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外面等着吗?里面多危险啊!幸好没事,不过这里的人是谁解决的,你有看到吗?”
我马上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蒋雪若有所思地颔首,就把我扶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我旁边是空的,记忆中,这个位置应该倒着一个人。
看我迟疑的样子,蒋雪就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你是在担心张睿吗,已经送医院了,虽然中枪昏迷,但没伤到要害。”
原来一开始砸在门上的人是张睿啊,可是他怎么会落单的?
不,我应该问,为什么林清会救他。
或者说,林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林清和这个组织有关系吗,这次我可不会信什么凑巧的鬼话。
林清身上是带着枪的,很明显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林清来过的事情,我不打算和蒋雪说,我要自己去求证。
一方面,我也不愿意相信林清和这个什么毒窝存在某种不正当的关系。
这次负伤的人员挺多,所幸除了几个伤情比较严重的,其他都是皮肉伤。
这个窝点算是成功端掉,击毙几人,活捉了几个,遗憾的是并没有见到他们的中心人物。
蒋雪愁眉不展,我看她情绪不太对,即使没有抓到头头,起码也不算打败仗。
直到走出停车场,蒋雪才对我说,这件事情远比她想的复杂,第一枪不是他们打的。
闻言,我有些诧异,就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既不是对方,也不是你们开的枪?”
有些不太甘愿地点头,蒋雪满脸阴霾。
我明白她的困扰,有第三方介入了这件事。
而这个第三方,说不定就是我遇着的林清。
可是我不能说。
走到楼体的正面,就看到从里面押出几个手上或多或少都有负伤的人。
蒋雪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过现场还是得去排查。
她问我,“上去看看吗?”
我点点头,本来我就是打算去看看,只是在成功前就被林清拐到停车场了。
进楼前,蒋雪叫了医疗班的人过来帮我先包扎一下伤口,不忘吐槽,“这才刚好呢,又给伤上了,你和自己的手得有多大仇啊?”
被蒋雪说得无力反驳,我这手也算是多灾多难了,等杜梨回来,得让她给我好好整整,要不真的没法见人了。
老陈压着抓到的人先回去审,蒋雪则是带着我直上七楼。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简直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眼前的情景。
墙壁上到处都是子弹孔,可想而知火拼的程度有多激烈。
此时已近黄昏,这楼层还能用的灯都亮着,但是光线十分惨淡。
从电梯出来,有一个前台,感情这里还是一个公司。
蒋雪说这里就是挂羊头卖狗肉,难怪一直没被发现,根本就查不到。
由大门往里走,地上铺满了玻璃碴子,几乎没见到一面完整的玻璃,全碎了。
墙面上,地板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有飞溅的血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凶案现场。
走到最里面,每个房间都有法证的人在搜查,蒋雪带着我直接进了最后一间。
这个房间明显比之前的大,应该是类似会议室的那种,只是这里没有长桌子,只有一排排高高的货架。
而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物。
蒋雪走到货架前去查看,我则是注意到边上的一个小桌子。
上面堆着一些类似日志的东西,桌面很整洁。
我随手拿了一份稍微翻了翻,上面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字符还有公式,估计是对药物测试的记录。
往下看,一边都有两个小抽屉,中间有一个带锁的的大抽屉。
试着拉了一下中间的抽屉,发现是上锁的。
我把蒋雪喊过来,她看了看,就让旁边的法证人员帮忙把锁撬开。
不得不说,其貌不扬的一张小桌子,还挺结实,撬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开。
但是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几个人都傻眼了。
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这还锁得起劲儿了!”
蒋雪又气又无奈,就去翻旁边的小抽屉,里面也都是一些文件。
她让人把这些都整理带走,研究一下到底记录的是什么东西。
吩咐完,蒋雪就想喊我走。
不过此时我完全没有空理会她,因为我看见就在那个空的抽屉内侧,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圆形标识。
蒋雪狐疑地走回来,问我,“怎么了,看着空抽屉干嘛?”
我一下回神,对她摆了摆手,“没什么。”
在跟着蒋雪出去前,我又望了那个标识一眼。
浅棕色和木材本身的颜色很相近,蒋雪没注意到很正常。
我会看到,是因为那个纹路虽然模糊,但是我很熟悉。
可是,为什么这个标识会出现在这个抽屉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