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村回来，日子似乎比之前安稳许多。
也许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有了小忆清在身边，我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酒店的门，就看着他和苍轨的儿子一同玩耍。
大爷的事情，最终我没有和蒋雪说。
因为林清说大爷是在他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另一种解释就是，杜梨被绑架的事情，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这个人，一旦被警察追查起来，林清势必会受到牵连。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先不说。
那位大爷的事情，我迟早会找林清搞清楚。
解念之似乎比一般的小孩要瘦弱，我问过初五，他说小少爷刚接回来的时候更瘦小，虽然已经四岁，但是看起来就跟两岁差不多。
看着小孩因为皮肤苍白兴奋起来特别绯红的脸颊，我不禁有些担忧。
把初五叫到一边，我问他，“念之……是不是和他妈妈一样？”
初五身形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孩，点头，“少爷正在找方法医治他的病，尽可能延长他的寿命。”
“……遗传病吗？”
眼前这个孩子，他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却已经能看到结局。
听初五一说，我的心情沉重起来。
如果解少爷有办法，那么苍轨就不会在最美好的年纪凋谢。
解少爷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影，初五和我带着两个孩子。
其实我是不太相信念之竟然得了那么严重的病，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精气神很好，有着小孩固有的天真烂漫。
直到晚饭后，小忆清和他一个追一个跑了一段距离后，念之忽然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这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念之这次来东城，身边带着随行医生，很快就进行抢救。
等在门外，我简直快急死了，也自责。
我应该看着点，不让他们两个疯玩。
小忆清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那样子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叹了口气，我蹲下身，把小家伙的脸抬起来，“儿子，哥哥会没事的。”
“妈妈，是因为我吗？”
小忆清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这小屁孩似乎总是把责任归于自己。
我抱了抱他，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但以后和哥哥玩，不要做剧烈运动。
小家伙点点头，应该是听懂了。
有一个这么会为他人着想的儿子，我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他的灵魂很干净，可往往会因此而让自己受委屈。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小忆清的性格一点不像我，以前我总是觉得他和林清像，可除了模样之外，似乎和林清也不太像。
医生从房内出来的时候，解少爷刚好回来。
一听说念之在玩耍的时候突然倒下，就匆匆往我们这里赶。
我正要问医生什么情况，解少爷就一阵风从我身后席卷而来，抢先一步问。
“念之怎么样了？”
医生看起来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年纪应该和霍心相差无几。
他回道，“暂无大碍，不过解少爷，我之前的提议，你恐怕得重新考虑一下。”
闻言，解少爷仿佛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他半天没说一句话。
初五跟着医生去准备后续治疗事宜，我则和小忆清跟在解少爷身后进房。
念之此时熟睡着，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到了苍轨最后挣扎的样子。
小家伙安详的睡脸仿佛随时会变得透明一般。
当下我就有些忍不住，转过身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忆清则松开我的手，自己跑到念之的床前。
我重新转回身的时候，看见两个小家伙的手紧紧地握着。
解少爷站在忆清身后，末了，他摸了摸小忆清的头，对他说道，“帮我们照顾哥哥好吗？”
闻言，小忆清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而后，解少爷就转身朝我走来。
我们两个坐在走廊的过道椅上，解少爷少见的脸上出现疲累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今天出门做的事情，还是因为念之的突然倒下。
两人静坐良久，解少爷才幽幽开口。
他微扬脖颈，看着灯火辉煌的顶吊灯，对我说道，“念之他，身上有他母亲的病，我不知道我能护他多久。”
这是第一次，我从解少爷口中听到有示弱意味的话。
念之对他的意义，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
我默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苍轨一定知道你很努力，不会怪你的。”
又沉默了半晌，解少爷突然开口，“有忆清的陪伴，念之快乐得多。”
他这么说，我听着怪怪的，想起刚才医生对解少爷说的话。
莫不是念之的病情恶化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解少爷一眼，我有些犹豫地问他，“刚才……那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解少爷缓缓转头看我，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尊雕像，却也随时可能因为任何一丁点变化而崩裂掉。
他告诉我，“秦医生说保守疗法对念之的作用效果不太理想，有一种新的医疗方法有可能可以根治。只是那方法还在试验，而且还没到人体试验阶段。”
“……让念之作为试验者吗？”
我虽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但想着是让念之去做小白鼠，就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那医生会这么提出来，肯定是因为念之等不到那个时候。
解少爷是有顾虑的，量谁都不会轻易答应这种事情。
万一失败，那么念之就连最后的时光都是沉浸在病痛之中的，怎能不让人痛心。
“念之的病程和小轨不一样，当初接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病了，而小轨是在离开解家后才发的病。”
解少爷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孩子的寿命会比他母亲短得多。
我记得解少爷说过，霍心曾说苍轨不适合孕育下一代，他其实也考虑到会祸害孩子的问题吧。
可现在木已成舟，解念之今年已经九岁，四岁的时候接回的他，说明他至少忍受这种病痛长达五年。
这么一具小小的身躯，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苍轨最后的主动求死，就是因为她已经受不了了，我突然好害怕看到这个孩子的离开。
仿佛就是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一旦成真，那么我们这些曾经认真活着的人就输了，满盘皆输。
解少爷在念之的事情上考虑太多，反倒举步不前。
也许真的是旁观者清，我伸手就握在解少爷的手背上。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没说话。
就像为了给自己勇气一般，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对他说道，“也许你应该和孩子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