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堪舆之术博大精深，我尤其擅长为人挑选阴宅。”那算命先生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愣是没发觉他拿着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直到苏为康的爷爷一拐杖打在他身上，他才低下头来。
“你这个江湖骗子！”
别看苏为康的爷爷老了，可他从小就习惯了乡间的劳作，老当益壮，那一棍子下去还是很疼的。算命先生“哎哟”一声，捧着脚踝跳了起来。
他拿着的书本散落一地，仔细看去，那本《堪舆秘术》变成了盗墓小说的名字，《阴宅论》变成某本令人脸红的禁书大名，看起来最为晦涩的《撼龙经》也摇身一变成为一本《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骗子》。
“这是怎么回事？”那算命先生确实有些真材实料，可却不看不透虞非白的真身。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白日见鬼了。
“哇，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博览群书，看的书与风水学牛马不相及，却能从中领悟到风水之术，厉害厉害！”虞非白扬声走向他，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
他一本正经地取笑着那算命先生，令苏为康的爷爷更加恼怒。
我暗自笑了笑，也跟着捣乱：“是啊，难怪先生能提出那样的建议来呢。用苏家的人制成怨念深重的尸煞来改风水，恐怕为别人好是假，想让尸煞作祟，彻底让苏家没落才是真的吧？”
“好你个家伙，你马上把我们给你的钱还回来，然后滚出落木村，永远不要踏进半步！”苏为康的爷爷面色铁青，震怒至极。
那算命先生百口莫辩，在苏为康爷爷劈头盖脸的怒骂声中，终于稍微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望着虞非白，眼神微凝。
虞非白坦荡荡地直视着他，反正他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我？我不过是一个精通堪舆之术，看不得别人招摇撞骗的人。我读的书是没你多，但至少我比你厉害啊。”
算命先生之前看他年纪轻轻，不免有些轻视，如今知道了虞非白的厉害，又让苏为康的爷爷驱赶，一时气愤难当，说：“好，我记住你了。你以后走夜路可要小心点，别把自己小命给送了！”
“多谢你的指点，不知你的高论是从哪本书上学来的呢？”虞非白睨向地面的书，笑道。
不等苏为康的爷爷再次动手，那算命先生深深地看了虞非白一眼，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进脑子里去。然后，他冷哼一声，收起地上的书本，昂首阔步地走了。只是他的背影虽豪迈，那双被打过的脚却走得一瘸一拐的，没有半点气势。
“你呢，你又知道些什么？”赶走算命先生后，苏为康的爷爷用更加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们。
虞非白从容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刚才那家伙也不算是完全欺骗了你，有些话还是真的。为康确实是个人才，当年如果他听从了你们给他安排的婚姻，那么就算我给你们家改了风水也没用。”
“这是什么意思？”苏为康爷爷眯起了眼睛。
“事在人为，就算我答应替你们改风水，你们也不能强迫苏为康走你们规划的路。他这一生必须由自己来拿主意，懂吗？”虞非白敲着桌面，“这是我的前提，只有你答应了，我才会和你说接下来的事。”
他看了苏为康一眼，说：“那你又有什么办法？”
那一眼很复杂，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很相信自己孙子带来的人，看来这爷孙俩的芥蒂颇深。
“你们苏家何时迁来落木村的？”虞非白问。
“从清朝起就在这里住了。”
“嗯，那也挺久的了。你们家祖上应该一直人才辈出，尤其是民国那一年更加兴盛，出了个大人物，对吧？”虞非白每说一句都仔细观察苏为康爷爷的神情，可对方始终板着脸，也看不出什么来。
“是，那会儿我祖先当上了一个军阀头子，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半晌，他答话了。
“我猜，他应该是苏家唯一一个死后葬在他乡的人。”虞非白收起手指，不再随意地去敲打桌面。
苏为康的爷爷脸色微变，“的确，他的一个亲兵受到日本人的利诱，居然害死了他。最后那亲兵也不得好死，但我祖先的尸体据说出了点意外，没来得及运送回来，只好找了个地方埋葬。”
“就是他了。”虞非白落下手指，敲出“咚”的声响。“说实话，你们落木村的那座山风水不怎么样，不管葬在哪个角落都出不了贵人。在你那位军阀祖先下葬后，你们家族应该极其繁荣，直到十多年后突然家道中落，此后一直贫穷。”
“对，就是这样的！”他瞪大了眼睛，说：“听你这么一说，问题还真的出在他的身上。”
“你还记得他的坟墓在哪里么？”虞非白问。
“知道的。”他拄着拐杖，进了里屋拿出一本族谱来。
那族谱不知放了有多少年了，页面枯黄，苏为康的爷爷小心地翻动着，指尖落力轻柔，像在分开一片片易碎的蝶翅。他用老花镜找了许久，才指着一个名字，说：“就是他了。”
那位先人名叫苏木，从族谱来看，他至死都只娶了一名妻子，生有两男一女。妻子死亡的时间比他更早，从丧偶后他居然一直没有再续弦。
在苏木的名字下有一行小注，写的是坟墓地点。可惜年代久远，字迹模糊，加上当时的地形名称都和如今不太一致。我们轮流看了几遍，都只能看到一个村落的名字。
万幸的是，那个村落如今还存在，地处湘西。
说起湘西，我就想起了老赵，他生前是赶尸人，估计老家也是在湘西。湘西是个神秘的地方，看来此行可没那么轻松。
我们拍下了写有苏木的那一页，又向苏为康的爷爷问过苏木生前的活动范围，大致确定了行动的第一步。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道老赵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走到院外，给老赵打电话。刚翻出他的通讯录，电话正巧就来了。
“嘿，老赵，我刚好想找你呢。”
“妹子啊，跟你说个好消息，你那单子上的东西我基本都集齐了，除了那魇心之灰和尸心之外，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电话那头，老赵报来了一个天大的好事。
“太好了，我这边正好有魇心之灰，尸心的话应该也不难。”我兴奋得想在原地大跳，但转身就能看到客厅里坐得端端正正听虞非白胡扯的苏为康爷爷，我好歹还是忍住了。
“其实尸心也不是拿不到，就是它比较特别，需要在你们混合材料的时候放入，且尸心的新鲜度必须保持在一个小时以内。所以，等傅斯连过去之后，你们准备齐全了再找个僵尸剖心就行。”
“老赵，大恩不言谢，等我回去了请你搓几顿。”话一出口，我才想起老赵是个老僵尸，压根就不需要吃什么东西，于是改口道：“请你几瓶尸油。”
“废话少说，你那些材料的花费我都给你记在账上了，记得给我还钱就行。”老赵可不领我的情。
“嘿嘿，那是自然要还的。”
我讪讪笑了几声，听得话筒那边有些杂音，随即，传来了傅斯连的嗓音：“是我，到时去哪里跟你们会合？”
“我们已经知道坟墓位置了，在湘西，不过我们现在还在落木村，离z城也不算远，要不你过来这边？”我回头看了一眼虞非白，说。
“不了，我要去别的地方取一味材料。你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这回可是要下墓的。”傅斯连难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额，我们要准备什么？摸金符还是黑驴蹄子？”我对下墓的印象仅限于那些情节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的盗墓小说，便揶揄道。
“摸金符是什么？”结果，他很认真地问道。
我沉默了几秒，发觉他理解不到笑点。“我乱说的，我们稍后会去采购一些东西，你呢？”
“我已经列好了名单，待会发给你。你们就先替我买了，我带着那些东西不方便。”
这么说着，他就用手机短信来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上面罗列的东西一应俱全，看起来不像是去下墓，倒像是去野外露营顺便挖了人家老坟。
我看着那亢长又详细的单子，问：“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难道你经常下墓吗？”
傅斯连忽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按我列的去买就行了。”
我大概提到了一些他不高兴的事情，于是我也识相地说了些别的。
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大家分头行动，最后在湘西会合。
和傅斯连商量完毕，虞非白也结束了忽悠苏为康爷爷的话题。他摸着胡须，连连感叹，恨不得自己能早生几十年，好早点结识虞非白。
“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至于来回开销，都包在我们身上了。”苏为康的爷爷客客气气地说道。
“没事，也花不了多少钱。我是苏为康的朋友，帮他的忙也是应该。”虞非白本就看不上那点小钱，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推给了苏为康。
其实以虞非白的能耐，他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能给苏家的风水改局，只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光明正大地去下墓罢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双赢，苏木的坟是迟早要挖开的。
“为康，快送送你朋友。”
苏为康突然提高了声音，说：“爷爷，我也要跟他们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