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呼唤，我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老爷爷？”
“哎！就是我！”老爷子再看到我的时候，没有昨日那么轻视我了。“小妹啊，都怪我昨天不信你的话啊，快救救我！”
虽说我对于他会出现的症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吃了一惊，他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更何况从昨日开始算起，他中蛊也就一天不到。假如今日碰不到我，明天我去李家，他就真的没救了。
老爷子手里提着一个印了医院标志的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不少过敏的外用药，我看了一眼，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老爷子忙不迭地应了，“哎哎，好啊。”
他外表的情况实在是太挑战别人的心理底线了，和老爷子走的这一路，不知多少人跟躲瘟疫一样地避开他。老爷子走得很难过，还不断地在溃烂的手背上抓挠。
我说：“请你忍耐一下，不要再挠了，不然会更严重的。”
他将手用力握成拳状，克制住自己挠痒痒的冲动，说：“唉，我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要遭这样的罪哟。”
我估计他这样的情况连我家小区的门口都进不了，于是和他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
老爷子很自觉地离我们远远的，怕会传染给我们。
我笑了笑，“老爷爷，你不用躲那么远，我们没事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有多严重了？”
他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又看向虞非白：“我，我不光手和脸上有，我的背后也有。”
“那能脱下衣服给我看看吗？”我一门心思都放在研究他表面的脓包上，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表情。
老爷子抓着自己的衣服，别扭极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看这么恶心的东西，不太好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没事的，我见过更可怕的。而且你要是不给我们看的话，我怎么帮你啊？”
老爷子终于被我说服了，扭捏了一会儿，才将上衣脱下。他的动作很快，衣服一脱下来就嗖地转过身来背对着我，那件上衣也没有完全脱掉，而是套在他的手臂上，翻过来挡住了他的胸膛。
我被他逗乐了，好歹忍住笑声，正儿八经地给他看起伤势来。
他身上长的脓包乍一看是红色的，可是细看就会发现，在那些黄色的脓液里还有些什么在蠕动。脓包处充满了黑气，显然有蛊毒。
在他的背上，有不少的脓包都瘪了下去，内里还残留着一些脓液。在几个小洞里，有白色的细细虫子在甩动着尾巴，似乎受不了这酷热的天气。
“老爷子，你能说一下昨天回去后的经历吗？”我大概心中有数了，问。
“昨天回去之后啊，我也没把你的话当回事，该干嘛就干嘛了。可等到晚上睡觉时，我总是在做噩梦，梦到有好多虫子要吃我。我吓醒了，发觉我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
老爷子弯了弯腰，继续说：“我去浴室准备洗个澡，可看到了镜子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是在出汗。我的身上长了那么多的脓包，睡觉时背后那些都给我碾破了，才会把衣服给弄湿。我涂了点治皮肤病的药，可到了下半夜它就开始又痒又疼。我没敢让其他人看到我这副模样，趁天还没亮，就跑出来找医院了。”
他身上的蛊虫毒性果然霸道，发作起来也很迅速，别看他现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可他必定也不好受，也难怪他会选择相信我们了。
“我出门前啊，还特地找了几颗生豆子来尝尝。吃了以后才知道，你当时说的话是对的。”老爷子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说。
“我当时说的话那么扯淡，你不信我是正常的。”我掏出了白格给我的药丸，说：“老爷爷，你这是中蛊的迹象，我现在就给你把蛊虫给驱出来。你如果信我，就吃下这粒药。”
老爷子盯着那黑乎乎的药丸，心里犹豫了几秒，狠下心来接过。“我上午都跑了几家医院了，可他们都说我就是皮肤过敏，开的药不痛不痒，简直是庸医。我这人都老了，身上也没钱，你要害我，也说不过去，是吧？”
与其说他在跟我们说话，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给自己下定决心。说完后，他又想了一想，才仰头吞下药丸。
药丸发挥效力的时间极短，几乎是在吃下去后他就产生了反应。老爷子捂住喉咙，艰难地说：“要，吐，了！”
我赶紧抓起那袋药物，倒提着倒出里面的药品，再把袋子递给他。老爷子提着塑料袋，转了个圈背朝我们呕吐起来。
他的呕吐物比放了几天的垃圾还要臭，熏得我头脑发胀。我找了一小盒清凉油出来，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方，闻着那冲鼻的薄荷味，给自己提神。
好不容易等他吐光了，我还得忍着反胃的感觉去看他的呕吐物。他吐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虫子，那些虫白白胖胖的，跟厕所里的蛆虫很像。它们的中间有一层淡金色的壳，不过颜色在逐渐淡去。不仔细看的话，那就像是一条条泡得发白的死人手臂，还戴着褪色的鎏金臂钏。
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这，这么多的虫子都在我的体内？”
我让他把袋口打开，平放在草地上，随后倒了些用草药烧制而成的草木灰下去。几两的灰洒下，那些肥胖的虫子就化成了一滩黑水。
这还不够，我让老爷子平躺在公园的长凳上，用红绳绑住他的腰。接着，我一连滚了三个生鸡蛋，最后敲破的蛋壳里才没有再出现蛊虫的踪影。
两套程序做完，老爷子的气色都好了很多。要说他之前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对我的说辞只是半信半疑的话，现在的他对我们是完全的信任了。毕竟亲眼所见，他还能说什么？
我记得他身上的脓包还有些蛊虫在动，特地让虞非白给他检查了一遍。幸运的是，白格给的药将那些幼虫也给杀死了，只需要拔出来就好。
最终，我给了老爷子一片草叶，让他在嘴里咀嚼。
“有什么味道？”我盯着他的嘴巴，问。
老爷子很认真地嚼了半天，撇着嘴问我：“好难吃，我能吐出来吗？”
我松了一口气，说：“吐吧。”
经过半小时的驱蛊，老爷子身上的蛊毒可算是排干净了。也不知道那个嫁蛊的人是谁，他之前一定没少用这蛊来祸害人，否则反噬也不会那么急剧。
老爷爷去了回公园里的公共厕所，顺便漱了漱口，回来时精神多了。
“谢谢小妹啊，我没有多少钱能给你，这些是我这个月还剩下的工资了。”说着，老爷爷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卷钱给我。
那些钱有零的有整的，更多的是十元，看样子，是他慢慢积攒下来的买菜钱。
我狂摆手，说：“老爷爷，我不能收你的钱。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没必要给我钱。”
“小妹，你们是好人啊。”老爷爷见我坚持不收，也不跟我多推辞了。他坐下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点钱，可是我想用这笔钱来雇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也跟着坐了下来，刚才忙活了那么久，可累死我了。
“是我家老爷的事情，我当他的管家很多年了，平常也是我来这里买菜。我和老爷与其说是雇佣关系，倒不如说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可惜他从半年前就开始身体不适，幸好家里财力雄厚，才撑到了现在。然而，他病得蹊跷，家里其他人也继而连三有人死去，又或者是出事。我怀疑啊，是有人在捣鬼。”
老爷爷说的话听起来让我觉得很熟悉，不由问道：“你说的那位老爷姓什么？”
“姓李，叫李付。他是做生意的，开了好几家公司，福气也不错。他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成才，其中一个现在就当了公司的董事长呢。”
老爷爷说得很自豪，仿佛他在谈论的不是别人家里的孩子，而是他自个儿的娃。我瞪大了眼睛，悄无声息地和虞非白对视了一眼。
不是吧，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误打误撞竟救了李家的管家一命！
就算我现在不答应他，或者用别的理由糊弄过去，那么明天我还是会和他打照面。到那时候，我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我只得选择了坦白：“老爷爷，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之前就有人雇了我们了，为的就是你说的这件事。”
“真的？”老爷爷惊讶地看着我，“是谁？”
“就是李总，啊不，李乙旭。”我说。
“嘿，我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老爷爷高兴地一拍大腿，说。
“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能揭穿我们两个的身份。李总告诉过我，说他的爸爸不允许别人私自雇人来查探。明天我会以李总女友的身份过来，你可要配合我呀。”
“哎哎，我也懂的！老爷那倔脾气啊，唉，自从他病了以后，感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老爷爷兴高采烈地打量着我，问：“我看你和小旭挺配的，要不就试试看？”
虞非白悠悠指向自己，说：“不好意思，她的正牌男友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