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夜晚再度降临这个城市。
“寒。”代薇忽然开口，她凝望着天空：“司狼，为什么要杀君承？”
寒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地一笑：“……因为君承的思绪会影响到他的决定。”
既然代薇问了，这个秘密，或许也是该揭开的时候了……
代薇略微皱眉，她不是特别明白寒的意思。
“就是说，如果司狼要杀一个人，而君承却想，不要杀，不要杀……司狼就会被干扰。
“为什么会这样？”代薇奇怪地反问。如果说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有一些可信，可是君承和司狼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就连司狼和涉这对亲兄弟之间都没有这等羁绊，两个从未有交集的人之间更枉提。
“你不是见过的吗？”寒仿佛是有些累了，闭上双眼，声音也有些飘渺。
“我见过？”代薇一怔，忽然当时在子夜的一幕从她的脑海当中飞速掠过。
当时君承挡在自己的面前，司狼迟迟没有发话，却忽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嘴”……
只是情况匆忙，代薇满腹心神都在寒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分神去顾及。但现在，寒这么一说，她却的确有印象，惊鸿一瞥间，司狼的手紧攥着椅子的手把，身体僵硬，面上浮现一丝痛苦和隐忍。
其实同往日里似乎掌控全局的高傲和轻蔑相比，司狼当时的模样已经非常的不对劲，只不过，她并没有重视。
莫非真的像寒所说的，君承和司狼之间真的存在看不见，却凌驾于心电感应之上的羁绊吗？
“司狼和君承……究竟……是什么关系？”仿佛是预感到了些什么，代薇问得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往外蹦。
寒没有回答，却是慢慢转向代薇，歪着脑袋看着她的额头，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撩起代薇细碎的额发，微凉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在代薇的眉上。
她淡淡地笑了，却说了一句让代薇浑身发冷的话。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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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痕迹，不管轮回多少次，都已经刻在灵魂上，再也去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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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薇僵硬地看着寒，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极缓极缓地小幅度地摇着头，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大，却又仿佛不信邪，想要印证一般，颤抖着伸出手触向寒的手指放置的地方。
寒笑了笑，显然已经预料到她不会相信。
冰冷的指尖触上温热的皮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代薇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光滑的皮肤，毛茸茸的眉，手指慢慢擦过，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移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全然不同于之前的触感，一道足有两三毫米的突起物突兀地扎着指腹。
代薇迅速抬起眼，果不其然，寒的同一边眉角也有一个形状相似的伤痕。
“这是……什么？”代薇不由自主地低吼出声。她一把抓过被自己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手提包，翻出镜子，在开启前一刻，却又不自主地望了寒一眼，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镜面中，暗红色的刀疤如同是一记刀痕，狠狠切断了眉尾，狰狞地彰显它的存在。
“咔。”代薇合上盖子，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的震惊在她将空气挤出的过程当中，渐渐平复。
“……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重新将视线投向寒的一刻，代薇已经全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我和你……”语言断在这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寒勾了勾唇角，决定合盘托出：“你知道顾寒星和萧清宇吧……”
代薇一愣，她怎么会知道？
“或许，你无法相信，其实我和你，是顾寒星的转世。”寒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夜幕，丝毫不去管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君承和司狼……是萧清宇的转世……”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一时间无法接受寒所说的这个所谓真相，代薇忍不住笑了出来，简直荒唐，匪夷所思……
“你一直都在做梦吧，顾寒星和萧清宇的过往。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相杀……”寒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说下去：“你每次遇到我，梦境就会更进一步，眉上的那道伤疤也会剧烈的疼痛，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代薇渐渐开始觉得这件事情越发的诡异起来。
“因为司狼也在做同样的梦……”寒忍不住笑起来，微微摇头，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她轻轻触摸着自己的那道断眉痕迹，轻柔地似乎是在触摸过去美好的记忆：“这道疤痕……愈合了一千年，却因为你的记忆慢慢恢复，而回到了刚刚受伤时的状态……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似乎这一刻这道伤此时此刻还在剧烈地疼痛着。
“可是……你不是……”
“不错，我是恶魔，单翼恶魔，活了一千年……是顾寒星，也就是你，赋予了我生命。”
“我？”
“从顾寒星死的那一刻起，我出生了……”寒眯了眯双眼，伸出一只手，双眼盯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因为，我是顾寒星的执念所化……顾寒星对萧清宇的恨，爱以及就算死也要等到他回来的这份执念，在她死后迟迟不愿消散，受天地万物的灵气所催化，演变成了我。而你，便是她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真真正正的转世之人……”
“那，君承和司狼……”
寒摇摇头，慢慢垂下手：“我也不知道，萧清宇怎么会转世成为两个人，也许就和顾寒星一样，阮君承继承的是他对顾寒星的爱，司狼便是他对顾寒星的恨吧。”
代薇沉默着，一点一点消化寒口中这个惊人的事实。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
“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寒惨淡地微笑着，仿佛是讲出这个埋藏了千年的真相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气力。她学着代薇的样子，将全身的重量全部依靠在门上，微微仰起头：“不知道是因为顾寒星对萧清宇的执念，还是……我真的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司狼了呢？”
代薇看着她慢慢闭上双眼，一颗泪珠滑进鬓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原本想，千年前顾寒星和萧清宇因为仇恨而分开，一千年后，司狼他不爱我，而我也……可你和阮君承还有机会，却没想到也被你生生放弃了……我们的缘分，难道，真的就那么浅薄，难道真的，是月老牵错了红线吗？”寒问得凄惨，不知道是在哀叹这不公的命运，还是在感叹世事弄人。
“可是，你们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还没有灰飞烟灭呢？”寒摊着自己的双手，视线在掌心上来来回回地扫视，呼吸略略急促起来，就好像等不及要死去一样。
“你在说什么？”代薇被她说得有点糊里糊涂。
“一旦你恢复了记忆，我就会消失，因为你才是顾寒星……可是……”
“所以，你早先才要杀我？”代薇灵光一现：“如果我死了，你就不会消失了？”
“不错，我已经等了一千年，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那只手，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寒无意识地缓缓摇着头，眼泪慢慢在眼眶中汇集：“可是……看到你和君承……我却下不去这个手……毕竟你们才是真正的顾寒星和萧清宇啊……”
代薇沉默下去，对于寒内心的矛盾，她又有什么权利去说些什么呢？
毕竟爱情这件事，本就是自私的……
“事已至今……可是为什么，我还不死呢？”寒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眼神凌乱地游移着，没有焦距，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早就该死了啊……我明明早就该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只是，想逃避而已，为什么还要我去面对司狼？非要我去面对司狼根本不爱我这个事实呢……”
代薇看着她癫狂地低吼着，心里泛过一丝疼痛。寒的相貌本来和她就有七八分相像，现在又听了她深埋在心中整整千年的秘密，原来她们两个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此刻对于寒的心痛代薇可谓是感同身受，只不过，一个是得不到爱，一个，是放弃了爱……
代薇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寒的背脊，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更何况她亦是受伤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尽可能的让她感觉好受一些罢了。
此时，一直躲在厨房里静静听着她们谈话的蓝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靠着墙仰起头，闭上双眼。
没想到，君承和代薇，寒和司狼居然有着这样的一段过往……他也忽然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做，在代薇的眼中，都是好拍档，好朋友，好亲人……却始终都无法前进一步乃至半步。因为代薇的心里，早就已经空出了位置，只留给了那个人……
前世，今生，一直都当做是一个玩笑，笑一笑，感叹两句，也就过去了……却未曾想，居然真的会碰上，还不单单是转世重生，更是人格分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而感情，也就如此延绵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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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承，我没有想到。即使我失去了前世，却还是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找到了唯一的你，并回到了你的身边……
代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各种各样纷杂的感情齐至，感动之余也有淡淡的哀伤弥漫……不管，我们曾经有多少的羁绊，最终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开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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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我们以为只要有爱情就能够切断所有的阻隔，现在我才知道，光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