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语欣忽然停住脚步，看着人群散去过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呆呆看着他朝她走过来，差点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抬手揽住了她的腰，她才震惊地发现，居然真的是他。
“顾——北唐？”她迟疑着喊出这个名字。
人潮汹涌中，顾北唐揽着她的腰，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
她双手撑在他的胸口，触摸到繁复的细致花纹，这才察觉到，他穿着一身名贵精致的白色燕尾服礼服。
“你……”她不解地看着他，满心疑惑。
“我刚刚去试了结婚礼服。”他淡淡地解释。
“哦，”唐语欣努力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顺便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恭喜你，什么时候结婚？我虽然不能到场，不过礼物一定会奉上。”
顾北唐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突然这样抱着她，难道因为之前几周她胡搅蛮缠以为他是顾正祁，所以他对她产生了兴趣？
唐语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会吧，她可不想招惹林芊芊那个神经病。
顾北唐却没有松手，他改抱为牵，拖着她的手转身走去。
他走得很快，唐语欣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去，“顾先生，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不过已经解开了，你可千万不要激动……”
“误会？”顾北唐神色古怪地盯着她，“你先招惹了我，害得我心神不宁，在结婚前几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是误会？”
唐语欣呆呆看着他，有种被雷劈的感觉，所以他这是变相的表白了吧？
她艰难地从脑海中搜索着解释，“那是因为，我当时把你当成了我的丈夫，我以为你是顾正祁。”
顾北唐紧紧抓着她的双臂，神色有些激动，“为什么不继续论证下去？或许我就是顾正祁呢！”
唐语欣用力挣脱他，冷笑着倒退几步，“你什么意思？你说你是顾正祁你就是了？顾先生，我知道我很有魅力，很多男人都会喜欢上我，可是呢，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并不是顾正祁，你是林芊芊的未婚夫。请你尊重林小姐，也尊重我，并不是随意出现一个替代品，我就会想要。”
顾北唐沉默地看着她，缓缓垂下双手，她说得没错，他不是顾正祁，她自然也不必给他好脸色看了。
至于他——就因为一些破碎到拼凑不起来的梦境，就因为脑海中时不时闪过的她的身影，就抛下正在试礼服的未婚妻，独自坐飞机赶到A市，实在是件愚蠢无比的事情。
遇见这个女人，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可以忽略不计。
“对不起，我想我的确有些莽撞。”顾北唐恢复了冷静，“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唐语欣微微耸肩，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没有跟他道别，而是匆匆转身，在顾北唐凝视的目光中匆匆走远。
她紧紧捂住心脏，冷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顾北唐那张和顾正祁一模一样的脸对她来说太有杀伤力了，她差点就信以为真地想要扑上去拥抱他，她差一点就以为那就是顾正祁，就算不是，她也想把顾北唐当成是顾正祁，抱住他，好好地依靠一下，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可她清楚地知道，自欺欺人永远不会幸福。
走出了很远很远，她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个出色的男人，人来人往，哪里还有身穿白衣的他？
唐语欣失望地笑了笑，也好，省得她再动摇心性。
她不知道，就在她走后不久，顾北唐就紧紧捂住了疼得抽搐的胃部，缓缓靠着墙坐下。
他眉头紧皱，嘴唇发白，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正常吃过东西，胃病又犯了。
他咬牙站起来，眼睁睁看着唐语欣钻进车里，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满头大汗地重新靠在墙上，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些模糊的判断。
黑夜，客厅，一个女人。
也是这样的疼痛，他抱着身体蜷缩在沙发上。
那女人把胃药塞进他嘴里，他有些撒娇地躺在她的膝盖上，紧紧握着她的手。
仿佛黑白的默片一般，在他脑海里一一滑过。
他拼命地想要看清女人的长相，可脑中传来剧烈的头痛，眼前一黑，他陷入了一片未知的世界。
“医生，他还要多久才能醒？”一个女人焦急地追问医生。
“林小姐，我们已经在尽力检查顾先生昏倒的原因，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检查检查，总是说检查，可他这段时间已经连续昏迷好几次了。”林芊芊带着哭腔说道。
顾北唐不愿意醒来，而是放纵自己沉入黑暗，起起伏伏之间，他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睡意中，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可爱的孩子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我要举高高！”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孩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她气急地跺脚，冲着顾北唐发牢骚，“都怪你，成天宠着他，养成了这副坏习惯。”
“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宠着。”他朗声大笑着抱起那孩子。
尖锐的刺痛令他浑身一震，从黑暗中彻底地醒来，林芊芊苍白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茫然地打量四周，这才发现他又回到了C市待过的那个医院。
“北唐，你终于醒了。”林芊芊投进他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他沉默地看着林浅浅哭红的双眸，很奇怪，为何未婚妻的眼泪却勾不起自己的半分怜悯？他内心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北唐，你……你还记得我吗？”林芊芊见他神色漠然，心中咯噔一震，慌忙抓住了他的手。
顾北唐心中一沉，她为何这么问？
“你别吓我，北唐，我是你的未婚妻林芊芊啊！”
她眼圈一红，眼看又要哭出声来。
顾北唐忽然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傻瓜，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林芊芊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依偎进他怀里，再也不想追究，为什么他会临时从礼服店不辞而别，为什么他会在A市被发现。
反正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可以不计较那么多。
“芊芊，我昏迷几天了？”顾北唐沉沉问道。
“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医生说，你可能是有些疲乏，才会突然昏倒。”林芊芊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道：“我是否有胃病？”
“没……”林芊芊正要否认，忽然神色一变，微微笑了，“有倒是有的，不过不常犯而已。”
林芊芊从医院一路回到林家都有些魂不守舍，她甩掉脚上的高跟鞋，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佣人阿德抱着一件礼服盒欢快地朝她奔来，一脸喜悦地说：“小姐，你的礼服到了，刚刚店里的人送来的！”
见林芊芊毫无反应，阿德关切地又喊了一声，“小姐？”
林芊芊睁开眼睛，神色不善地盯着她，“我知道了，你可以滚去了吗？”
阿德脸上的欢喜立刻褪去，一脸不安地冲她鞠躬，抱着盒子一溜烟地跑了。
林芊芊冷哼一声，“低贱。”
阿德是林家去东南亚旅游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自幼养在家中，个子矮小，性格憨厚，对林芊芊十分忠心。
虽然林芊芊一向看不起她，对她也不好，只有在未来姑爷的面前，才会勉强给她一点好脸色看，可阿德一直感念林家的收留，事无巨细地服侍着林芊芊。
此时此刻，她也并不生气被林芊芊责备，而是抱着盒子坐在阶梯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轻轻抚摸着这条白色结婚礼服。
店里的人说了，这衣服得让小姐重新穿上，检查一遍腰身和尺码，要是不合适，得拿回去换的。
可看小姐这副模样，显然心情不好，只怕这会儿不适合拿去给她。
阿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婚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她拿去试一试？
她悄悄踮起脚，朝大厅里看了一眼，林芊芊蜷缩成一团，似乎睡着了。
于是她立刻抱着盒子溜到小姐的房间里，脱下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有些羞涩地把婚纱套上。
林家的下人们都说阿德长得漂亮，身材和林芊芊也差不多，这婚纱既然小姐穿着漂亮，那么她穿起来应该也会很漂亮吧？
她缓缓拉上后背的拉链，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女人，她呆呆看着那个美丽羞涩，身材婀娜多姿，仿佛高贵的女王般的阿德，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
原来卑贱如她，也可以美得这么令人惊艳。
只不过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阿德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痴迷，有些暗喜，又有些得意。
这些情绪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此时此刻，陌生得仿佛像潮水般朝她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