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脾气耿直，禁不起激将，顿时红着脸蹙着脖子就较真了。
“你给我滚！”
“小娘们儿，这里没你的事，你滚吧！”
“别一位老大喜欢你，我们就会把你当回事，这里是老大的公司，我们都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你才是这里唯一的外人，该走的是你！”
众人笑嘻嘻看着她，齐声附和。
她有些难过，情知和这群人根本说不清道理，可仍旧咬着牙，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们，“等我说完这番话，你们想让我走也不迟。廖先生和你们的确有情意，可这些年他也没有欠下你们什么不是吗？你们现在挥霍的钱，哪一分不是廖先生让你们赚来的？你们的工资比起外面同样行业的要足足高出两成，你们因为态度嚣张在外面惹下的麻烦，这个月就有三次，每次都是他出面解决问题，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如今更是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居然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甚至理直气壮地觉得他应该宽容你们，公司上下都这么想，真让我心寒！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让廖先生养着你们？难道他欠你们的？”
“够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周莹的话。
听到这个声音，周莹觉得有点难过，因为她感受到了廖玟晨语气中的不满，她知道，今天走的不是他们，有可能是自己。
廖玟晨出现以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男人们像孩子一样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阿方瞥了怯懦低头的阿强一眼走上前跟廖玟晨打了个招呼。
“兄弟们脾气大，闹着玩，晨哥，你别放在心上。”
“都散了吧。”廖玟晨淡淡地说，“公司里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我有解决办法，不用担心。”
“你总是这样惯着他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这些年你一直在保护他们？”周莹鼓起勇气冲上去，咬着牙盯着他，“就算你做得再好，也没人对你心怀感恩，不信你问问他们，这里有谁觉得你是为他们好？”
“我不需要别人的感激，这是我的事情，我愿意这么做。周小姐如果接受，这就辞职吧。”
“我偏不辞职！”周莹气得笑了，“我就是要亲眼看看，这公司上下什么时候破产，你什么时候会众叛亲离。”
她赌气般地坐了下来，泪光盈盈地看着他，倔强的模样令人心疼。
阿方领着一群兄弟果真从他们面前，大大咧咧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他们嚣张的背影，周莹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呜咽，“我还不是为你好？公司里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是透明公开的，都花在哪些人身上了，干什么用了，一清二楚。这些男人倒好，不但不感恩，反倒那你的纵容当成是理所应当。你打算带着这些忘恩负义的人过一辈子？”
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自己才是那个软弱而又愚笨的人，没想到还有一个廖玟晨，他什么都知道，却宁愿把所有的一切都给这些人，沉默的，看着他们啃噬着他的一切。
他沉默片刻，缓缓走到她面前，俯身下来，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淡淡地盯着她，“我的事，与你无关。以后别再插手。”
“可是……”她抽噎了一声，泪汪汪地看着他，“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心疼你，我不想看着公司垮掉，如果没有了这里，我不知道在哪里还能找到收容我的人……”
他心中一痛，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
无关爱情。
只是觉得，天涯海角，每个人各有各的伤心。
“公司不会垮掉，我也不会让你无处可去。”他低声道：“相信我。”
“那他们……”她怔怔地看着他，“你就打算这样容忍下去？”
他淡淡一笑，“他们曾经拿命护过我，你以为我真在乎公司？在乎赚的这点钱？我只是想有一个能够庇护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从此能够不沾染血腥，过上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周莹低下头，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廖玟晨比她更固执。
她没有再劝说他，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谁也无法说服谁。
也许最好的办法，是趁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主动出面去说服胖姐原谅自己。
胖姐所在的成田娱乐公司门口，很早就站着一个手捧鲜花的女人，她耐心地等待着，不管保安如何驱赶，就是执着地等在门口。
已经五六个小时过去了，她不断变换着站姿，手里的鲜花也从鲜艳欲滴变成了枯萎的暗黄。
好不容易瞥见胖姐走出来，她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去。
“胖姐，我是周莹，你上次见过的。”
“我印象深刻，当时你们公司的员工一起嘲笑我肥胖。”胖姐唇角讥诮，冷冷一笑，“一辈子也不敢忘。”
周莹心中一沉，仍旧微笑着看着她，“我知道是他们做得不对，所以今天来赔礼道歉了。胖姐，请收下我的歉意好吗？”
“滚开！”胖姐一把丢掉鲜花，抬脚上了车。
周莹失望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知道求得她的原谅没那么简单，今天不成，明天她就再来。
仿佛入了魔障一样，第二天一早，胖姐在片场又看见了周莹。
她殷勤地站在她带的艺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按摩肩膀，打着扇子，活脱脱一个小丫鬟的模样。
胖姐心中越发怒了，大步走过去，把周莹用力拖到一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只是希望您能原谅我们。”她咬着唇，默默抬头看胖姐，“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所以，我不求您现在原谅我。以后每天我都会来，伺候您和您身边的人，直到你们消气为止。”
胖姐冷笑一声，指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导演，“看到那边了吗？我手下的艺人正在拍摄广告，现在有一个动作，需要一名替身，替他吊威亚从三十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你代替他去做，我就原谅你们。”
“好，我答应。”她一口答应。
答应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直到站在这里，她才心中一震，脚底出汗，仿佛整座世界都在晃荡。
三十层的高度……看上去可怕得令人忍不住想要窒息……
工作人员诧异地打量她一眼，转头看向胖姐，“是专业的动作替身吗？万一出了事，可不是我们能负责的。”
“喂，小丫头，你想清楚了没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胖姐无意为难她，见她双脚打颤，忍不住出声说道。
“我想清楚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套上威亚，默默闭上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导演已经开始调度设备灯光这些东西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大得令人忍不住发竦。
身边所有的声音全都变得虚无起来，仿佛整座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身边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周莹尖叫一声，彻底荡了出去。
原来人飘在空中是这样感觉……她感觉自己仿佛一片云，在风中不断地下降，周莹睁开眼睛，立刻吓破了胆子，三十层的高度仿佛一直见不到底，底下的人影像蚂蚁般渺小。
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疯狂的心跳缓和下来，却无济于事。
眼看着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下，好不容易她的双脚接触到了地面，周莹满头大汗地趴在地上，整个人瘫软得像一只软脚虾。
“喂，你没事吧？”工作人员奔过来，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导演说这一遍的角度不对，让你重新跳一次。”
周莹脸色一白，勉强站起来，轻声道：“好，我这就去。”
既然已经开始了，总要有始有终。
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胖姐，她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森冷，并没有因为她甘愿当替身而有任何缓和。
任重而道远，加油，她暗自握住拳头。
有了第一次的铺垫，第二次的时候，她越发得心应手，也没那么紧张了。
“不对，再跳！”导演挥动对讲机。
工作人员不忍地看着她，轻声提醒。
“没关系，我这就跳。”她露齿一笑，再一次站在了楼顶上。
眼前乌云飘飘，细雨丝飘了下来，淋在她身上，冷得她忍不住再次发抖。
她安慰自己，争取一次性做好，然后好好回去休息。
“跳！”导演大手一挥，她咬牙逼迫自己跳了出去。
这一次，下降得很快，只是，周莹莫名觉得身体没有保持平衡，正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背后扣紧的威亚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绷断声。
她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喊出来，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一样急速下坠。
风很大，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她很想大声喊救命，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一样。
她最后见到的一幕，是工作人员们惊恐的目光……
世界——
黑暗——
“胖姐原谅我们了吗？”梦里，她好像睡了很久，一直想要得到答案，可惜她始终无法睁开眼睛问一遍。
廖玟晨紧紧握着她的手，眸光阴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