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这时只剩小福子一人接驾,王后道:“墨绫,你宫中宫人不多,素日可有闲杂人走动?”
墨绫道:“宫中只有这几名宫人,并未见杂人。”
王后道:“那么你宫中的事物都是你安排打点的了,旁人也该是不能随意动了,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大家将这里搜查一遍,就知道你是不是清白的了。动手吧。”
王后话音一落,公公嬷嬷便动起手来,墨绫料到秦慧茹定是在她毫无防备时,便将赃物藏到了她的房间里,但是墨绫仍然想知道她们究竟藏在何处。
五六个人七手八脚的搜罗着,床铺,柜子,桌子抽屉,每个角落都仔细翻找着,一刻之后,一秦慧茹忽然冲一个站在梳妆台旁翻腾首饰盒的老嬷嬷嚷道:“就是那只镯子,我丢的那只紫玉镯子。”
众人循声望去,莫云影道:“看着好像是上午见的那只。”
鲁珞宁当下也惊得瞠目结舌,对墨绫道:“如何会在这里?”
瞧见了那只镯子,墨绫也是一惊,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本来就没力气了的她,一个没站稳,竟跌坐在地,那只镯子明明是那日安静若送她的,她怕戴了会引得旁人议论便将镯子仔细的收在了首饰盒里,再也不曾碰过。为何此时成了秦慧茹的了?
安静若说此镯子天下独一无二,可是上午时秦慧茹向众人展示的镯子又是哪里得的?难道是她将镯子盗走又拿了回来?那要费多大的周折?她是如何做到深不知鬼不觉的?还是说这镯子根本不是独一无二,这陷阱一开始就是安静若设下的?不会的,安静若不是说她是受允硕之托照顾我的吗?她为何会害我?
众人见墨绫跌坐在地,只以为她是见东窗事发,心虚腿软了,众人顿时皆是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墨绫抬头环视着众人,怀着对安静若最后的希望,有些疲倦地道:“这镯子是那日安小主送我的,安小主可以为我作证,此刻可以去凤阳殿请她。”
秦慧茹顿时笑道:“是你自以为精明,还是当众人都痴傻,安小主今日得了王后娘娘的特许,一早就出宫了,你若真与安小主如此交好,你如何会不知道呢?”
墨绫记得鲁珞宁早晨说过,安静若是感染了风寒,被王后恩准了在宫中静养,何时又出了宫?墨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鲁珞宁,鲁珞宁迎上墨绫的目光,顿时有些心慌,忙躲开墨绫的眼神,退到闵素雅身后了。
墨绫瞬时便豁然了,自己真是可笑,竟然轻易就信了这些人串通一气的鬼话,自始至终这都是一场骗局。
墨绫踉跄的站起来,环视着周围的人,冷笑道:“真是难为了各位,为了我一人,竟唱了这么一出好戏,看来墨绫当真是污了各位的眼了。”
见墨绫如此,众人都有些不安,偏偏王后无比淡然,仿佛曾经对墨绫厌恶不已的那个人不是她,王后道:“你既然说这镯子是静若送你的,可能这中间真有巧合,那本宫看在允硕的份上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此刻已经是深夜,待明日安静若回来之后亲自对证,再做定夺。今日本宫便将你禁足在此处,你若想起什么再差人去给本宫传话就是了。”
秦慧茹立刻上前进言道:“王后娘娘,如今已经证据确凿,这等狡诈阴险之辈绝不能姑息,万一她趁夜里逃脱了如何?她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王后正欲离开,见秦慧茹拦着自己,有些不悦,皱眉道:“本宫做事还要你来教?没规矩,还不退下。摆驾回宫。”
秦慧茹见讨了没趣,不敢再多言,其它人也都噤声,纷纷都退了出去。
墨绫没想到王后竟然会如此好心的给自己机会,一人孤零零的立在殿中,顿然觉得无比凄凉,当日信心满满的踏足进宫闱,不曾想最后还是落得此般田地,人心终究是难测,安静若,你当真是将我视为好姐妹?
墨绫正闷闷不乐时,忽然听到门外起了喧哗声。
“放我进去,我要见我家小主,放我进去。”
“芝儿姑娘,没有王后的旨意,我们不敢让人随便进出的。”
芝儿红着眼道:“娘娘只禁止小主外出,没有不准人进去,小主还未用晚膳,若是饿坏了,明日又被证明了清白,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侍卫听言,有些犹豫,芝儿又道:“王后娘娘并没有下旨让小主禁食,我来送晚膳,有何不可?”
“好吧好吧,你快点出来。”侍卫终于招架不住芝儿,最怕的是这宫中荣辱皆是一夜便可颠覆的事,不敢轻易怠慢了谁,无奈只能放行。
墨绫听了芝儿声音,立刻迎出来,芝儿一见墨绫便跪下哭道:“小主,芝儿无能,芝儿去找安小主,小主不在宫里,想着自己出宫寻太子,到了宫门外,没有腰牌,侍卫如何也不肯放行。小主,眼下这罪名就让芝儿承担吧,就说是芝儿偷的,小主便可脱罪了。”
上次芝儿为了证明墨绫清白就挨了一次板子,这次竟又要替墨绫顶罪,墨绫没有想到如今竟还有人是真心待他,瞬时间眼眶有些红,忙扶起芝儿道:“此事与你无关,千万不要将自己牵扯进来,赶紧离开这里,走吧。”
芝儿复又跪下,拉着墨绫乞求道:“奴婢不走,明日王后娘娘来了,奴婢就说是奴婢偷的,奴婢命贱,死不足惜。”
墨绫身上的药力还未减退,实在无力与芝儿拉扯,索性蹲了下来,与芝儿齐身道:“芝儿,无论如何我也不准你牵连其中……”
可是芝儿瞅准时机,趁墨绫对自己完全没有戒心,距离又近,立即将袖中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墨绫的身体里。
墨绫话不曾说完,胸口蓦然的撕裂的刺痛,一口血便从喉咙涌了上来,墨绫错愕得看着眼前泪痕还未干的芝儿,双手还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
墨绫顷刻间便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大片的衣襟,芝儿依然跪在地上,看着满眼惊诧,奄奄一息地墨绫,泪眼斑驳地道:“小主,芝儿只能如此,王后说只有芝儿依照她所说的去做,芝儿宫外的弟妹才能衣食无忧,长命百岁。所以芝儿不得已不在取得你得信任后再出卖你。你吃食里的毒是芝儿下的,不需要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后自然就解了。王后说若不对你施毒,怕杀不了你。”
墨绫双目凄绝得望着天棚,虚弱得道:“你说这些是要我原谅你吗?”
芝儿哭着道:“奴婢不求你原谅,就是想让你走得明白。夙谦王子与你在御花园相遇不是偶然,是王后知道王子要进宫,派人故意引他去得御花园,而你那日去御花园也是我引的。后来我在崇安宫挨罚也是一出苦肉戏,既博取了你得信任,又因此知道你精通药理和武功不弱之事。再到后来就是今日,黑色夜行衣上的药香是我将您未洗的衣服和它放在一起熏染上的,其它的都是朵儿和小敏子做的,至于那镯子,是王后安排芝儿偷偷放进去的。”
墨绫虚弱得道:“你倒是说得清楚,王后不亏在宫中多年,行事果然缜密,故意让朵儿露出破绽,让我一心防着朵儿,却不知道做最多手脚的竟然是你。我真的想不到芝儿你竟……”
墨绫越来越虚弱,因动怒,又吐了一口血来,芝儿忙道:“小主莫要动怒,芝儿知道辜负了你得信任,那****守护芝儿一夜,芝儿便知道小主是好主子,芝儿是真的对不住您。一会儿便会有人来将小主抬走,从此以后小主在世人眼里便是畏罪潜逃了,太子殿下纵然是找你,恐怕也找不到……”
墨绫凄绝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脸颊,颤声道:“怪不得王后好心,要给我机会,留我一夜,竟是要我死也要背着畏罪潜逃的名声。”
芝儿没有听清墨绫说什么,只是郑重地跪好,给墨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奴婢只能陪您到这,以后的路小主要好好走。”
墨绫觉得嘲讽,以后的路?黄泉路吗?可是她再也无力睁眼看芝儿,更无力再说什么,只是在意识模糊的一瞬间,感觉到有人似是倒在了自己身上。
正是芝儿用方才刺杀墨绫得匕首结果了自己,她本意是以死谢罪,可是她想不到,这谢罪之举在旁人的眼里,墨绫成了弑杀忠诚婢女,畏罪潜逃的毒辣恶人。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风起云涌,冬雷阵阵。王宫角落的锦合宫里,灯盏枯黄,微弱的光影下一抹孤单的影子揽衣徘徊,愁思难言,她听着窗外狂风大作,愁得不是眼下的孤凄,而是独自在外飘零多年的孩儿。
若不是还有一丝牵挂,这具躯壳早便枯死在这深宫之中了。
而这个女子便是曾经风光一时,德安王后的心腹姐妹废妃慕云婉,出自忠良将门的望族千金,却因一朝不慎,落入冷宫,更是与爱子被迫别离。三年来,日夜期盼,恨与辱在消磨着她,她励志有朝一日定要走出这破落之门,将这三年的折磨向那人加倍讨伐回来!
慕云婉在寒风中蜷缩着,锦合宫破败不堪,昔日的繁花似锦早已走远,如今在外人眼里这已经比茅房都不如,即使路过都不会看一眼的,每日只有一个老宫女会放一碗吃食在门口,她一直苦恼着这宫里的女人为何还没有死,如此一来她便可不在踏足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听惯了清冷的风声,慕云婉刚要睡去,一人走近她的身侧,将自己身上披的斗篷解下来,温柔得盖在了慕云婉身上,慕云婉以为自己是做梦,可是那真实的温暖让她一个激灵醒来,睁眼看见眼前的人,顿时泪如泉涌:“寒儿,是你吗?真是我的寒儿。”
慕锦寒向来冷峻的脸上,终是浮出一抹笑容,道:“母亲,是孩儿,孩儿来带你走。”
慕云婉认准了自己不是做梦,正欣喜着忽想起什么,复又紧张道:“你为何突然回宫,王上准你回来了吗?你怎可私自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