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清躺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她回头看了他几眼,就轻轻合上了门,走到电梯里忍不住吸了几下鼻子,咬唇想了一下,摁了1楼。
她边往小区外走边打电话:“晴子,我需要你帮忙,你快出来,我们在艾薇餐厅见,不是请你吃饭,哦不是,如果事办完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许安茹是你们杂志社的财务吧?能帮我约一下她吗?就现在!还有马可丽,我知道她是前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干了你们杂志社大部分的人事工作!我还是不喜欢她,但是我今晚必须得见到她!你就帮我约吧,她巴不得我有事求她呢,不然她怎么给我脸色看然后来显自己的能耐?是很紧急的事……我不就只叫了你们几个嘛?什么叫做让你们杂志社全部出动?反正我告诉你,今天我这事儿不能了的话,我一定会去拆你们杂志社!帮不帮吧?随你!”
半个小时后,施晴和马可丽跟她在餐厅里碰面,周离问:“许安茹呢?”
施晴怕她发火,解释道:“稍安勿躁!许安茹在咸阳相亲,赶不回来,但是!我打电话跟她说你威胁要拆我们杂志社,她就答应边跟人家吃饭边跟你开视频,远程操纵,你看电脑我都带过来了!等下你就能见到亲爱的许安茹了。”
马可丽坐下来,斜了周离几眼,问道:“周离啊,这每个人都有事做,你这一个电话打的……什么重要的事让你都急起来了?”
周离忍了,僵硬地赔了个笑脸:“是我现在的公司要举办活动需要招很多兼职,安排他们入职时间还有工资什么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你们的帮忙,我也不大会弄这些,想你比较有经验,所以今晚拜托了。”
马可丽称心如意地笑了,打开周离递过来的资料看着,这些资料是她本来要带给章泽清的。“认识你几年了,能听你说一句‘拜托了’真是不容易,好动听啊。”
周离继续忍着,跟许安茹开了视频,四个人开始忙起来,马可丽损是在损她,事倒是办得很认真。
马可丽去柜台点吃的,许安茹能帮的都帮到了就下线了,施晴看了下周离,说道:“梨子,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周离在审核文件头都没抬:“我天天要上班夜里还要写小说到两点没黑眼圈就有鬼了。”
施晴叹了口气:“你这么拼是为什么啊?”
周离停了下来,一只手撑着额头,几近崩溃的样子:“我很拼吗?那为什我还是觉得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在他这么艰难的时候,我又能做什么呢?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我都不能告诉他我跟他一样难受,我都不能让他知道我真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你疯了吧?梨子,我看你交了这么多男朋友,可没一次像这样的,就算是失恋我都没见你这么痛苦过……梨子,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施晴说道。
周离喝了一口酒,“五年了,我以为我不会再见他了,我跟别人在一起都很好啊,像单风华我是真心过喜欢他的呀,如果他不劈腿,我真的觉得我都能跟他做长远打算了,我也为他伤心过,可是那个人一出现,这一切就清零了,以前的那些人,都不重要了……”
施晴说:“周离,你爱他?天哪!这是真爱啊!”
周离抬头,目光笃定:“对,我爱他,七年了,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在逃避这个事实了,可是现在我二十二岁了,还是没逃过。”转眼间她已经喝了半瓶酒了。
施晴说:“哇喔,你必须要跟他在一起!”
她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是啊,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周末,周离在家打扫卫生,听到敲门声,她放下拖把去开门,来的是小寒。
小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说:“周离姐姐,我爸爸和奶奶都去医院陪爷爷了,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能在你家看会电视吗?”
周离笑着揽他进来:“当然可以,正好我买了一大堆零食,拿给你吃奥。”
“谢谢周离姐姐。”他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电视看。
周离把零食拿给他,地还没拖完,就继续拖地,跟他聊着天。
他不小心把水杯打翻了,水洒了一地,烫得叫了一声,周离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毛巾跑过来蹲在他旁边给他擦拭:“烫到了吧?疼不疼?诶哟,都红了……”
小寒看着她,突然问她:“周离姐姐,你会不会成为我后妈啊?”
周离被他这句话吓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呆滞地看向他天真无邪的脸,结巴了:“什……什么?我……我……小孩子,别乱说……”
小寒继续问:“周离姐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其他地方?”
这对周离来说又是当头一棒,她急了,心虚地站起来不再面对他:“哪……哪有?没……没有好吧?你肯定是把我当做别人了。”
不然她还能怎样回答?她总不能帮他回忆起,当年在沛南是她把他从他亲妈手里抢过来的,还想做他……后妈吧?
“嗯……不知道,总觉得好像见过你,总觉得你对我和爸爸来说都很重要……”小寒一边拆零食一边嘀咕着。
周离笑了,摸摸他的头,继续打扫卫生。
手机响了,听到了铃声,她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拿手机,因为这个手机铃声是她特别设定的,只为章泽清一人。
她接了电话,还没有说话,听到电话那边有一声低哑的喘息,她有不好的预感,心里瞬间变得压抑起来,不知道怎么开口,轻轻:“喂?章……”
他说话了,“周离,你现在在家吗?”
周离回答:“在,在,小寒也在我家呢……”
他问:“那刚好,你能帮忙把小寒带到市医院来吗?”
她说:“可以,我马上带他去!”她知道情况不妙了,仿佛都能听到他嘴唇颤抖的声音:“好,谢谢……要快一点……他爷爷要见他……最后一面……”他摁了电话。
听到他这样说,周离的手机差点滑落,她镇定下来转头对小寒说:“小……小寒,你爸爸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爷爷……”
小寒也有了不好的感觉,关了电视,站起来了,低头看着地面。
周离匆忙地带小寒出门了,打的往市医院赶,一路上周离都盯着窗外没有说话,小寒一直低着头,开始小声啜泣,周离心疼地抱住他,他说着:“周离姐姐,我知道爸爸为什要我去……周离姐姐,你知道的,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外公,我的外婆我也见不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很想她的,周离姐姐……爸爸说带我来这里我就有爷爷有奶奶了,可是……爷爷……我很喜欢爷爷的……我舍不得他……”
周离说:“我的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都没见过他,我的奶奶把我带到四岁,我却离开了她,九岁那年,我在外婆家,外婆外公都不喜欢我,那是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打电话跟我说奶奶去世了,她咽气之前一直叫着我的名字……那时候我已经忘了奶奶长什么样了,可是我知道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像我爸妈一样疼爱我的人死了……我特别害怕……你知道吗……我躲到桌子底下,他们在吃年夜饭,我在桌子底下玩香烟盒,我没法告诉别人我想我奶奶,他们都以为我就算知道我奶奶死了也不会难过……小寒,你要告诉你爷爷你舍不得他,你是他最疼的小孙子,虽然他经常不在你身边,但你要知道他真的是疼你的,还有你奶奶,你外婆,她们都是疼你的,有这么多人疼你,小寒你好幸福啊……”
小寒抹抹眼泪,眨眨泪汪汪的大眼睛:“我知道了周离姐姐,还有爸爸,我爸爸只有我,我要一直陪着爸爸……”他一直有印象,虽然记忆模糊,可是那个印象在他年幼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曾有人告诉他:“你爸爸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你啊,他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也不想离开你爸爸对不对?”
到了医院,周离按章泽清发过来的信息找到了章父所在的病房,和小寒对视了一下,走进去了。病房里,章泽清的两个兄长及家人都悲痛地围在病床前。小寒怯怯地叫了一声:“爸爸……”病床边的章泽清回过身看向门边的小寒和周离,眼睛红肿,眼窝深陷。其他人也看到了他们,正痛哭着的章母,对小寒招手:“小寒,快来快来,爷爷要跟你说话……”小寒跑过去,扑到了床边,其他人让了一点位置,周离看到病床上的章父已经形容枯槁,艰难地呼出微弱的气息,肤色煞白,每呼吸一下好像全身都在抽搐,他很痛苦,在痛苦中挣扎。
章泽清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谢谢你,周离。”周离难过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小寒到了……我先走了。”她转身作要离开状,章泽清以为她要走了,就转身没再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