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清的文学课上，周离怕键盘声会影响他们上课，就坐在后排用笔在纸上做课程记录。
这天西安大雪，交通大受影响，路上到处都在堵车，地面上厚厚的大雪让车辆都很难行驶，好几条公交线路临时停运，董恬也因此来晚了，她在门口怯怯地说：“不好意思，章老师，我迟到了。”
章泽清笑道：“没事，进来吧。”然后继续讲课。
前面的位置都被人坐了，所以她只能坐到最后一排周离旁边的位置。
周离瞥到她桌下的手机，往她旁边靠了靠，轻声说：“这样偷拍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拍出来效果不好，很难拍到他人，你可以用你的围脖做掩护，让摄像头通过围脖上的这些小洞就能拍好而且不会被发现，哦，对了，记得关闪光灯。”
董恬被她说愣了，脸红了，又羞又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偷拍章老师呀。”
周离浅笑：“董恬，你不用掩饰，你现在做的事情，我都做过。”
董恬慌了神，心里愤愤不平，问：“对他？”
周离看着在讲台上讲课的章泽清，那么风趣，那么有风度，她深呼吸一下，回答她：“是啊。”
董恬瞪了一下周离：“你……你喜欢他！”
周离冷冷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是啊。一直很喜欢。”
董恬甩过了头，很不高兴地盯着书面。
下课之后，也快到下班时间了，外面的大雪停了，路面上的积雪很厚，交通依然困难，路上车越来越少，大家都在烦忧怎么回家。
走出教室，周离要上楼去办公室，董恬叫住了她，对她微仰着头，自信满满地笑着，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问：“姐姐，你喜欢他多久了？”
周离不想计较她的张狂，回答：“从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开始，将近七年了。”
“七年？”董恬是有点惊讶的，她想了想，知道自己不能动摇，问：“你跟他在一起过吗？”
周离说：“没有。”
董恬稍微安了心：“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周离说：“不知道。”
董恬又问：“你表白过吗？”
周离摇头：“没有。”
董恬笑了：“哼，那这七年你做了什么呀？”
周离也问了一遍自己这个问，回答她也回答自己：“躲避他，离开他，放下他，最后失败告终。”
董恬哪会懂她的心痛，反而嘲笑她：“姐姐，你搞笑吧？他虽然离过婚，但他现在是单身啊，你未嫁，他未娶，你为什么连争取都不争取？要我是你，我才不会白白暗恋他七年。”
被她挑衅的话戳得心里难受，周离说：“可我不是你，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不是单身，他是老师，我是学生，他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我的未来一片迷茫。你以为我是无能吗？我是无奈。你根本就不会明白，董恬，我已经为他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了。”
董恬冷笑：“哼，我不信。我是要谢谢你，你不但救了我还让我遇到了他，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接近过一个人。我才不会在乎什么呢，我喜欢他，也会让他喜欢上我！周离姐姐，你那么伟大，为了救我都不管自己的死活，那就请你再伟大一点吧，把他让给我啊，你不敢做的事，让我来做。”
董恬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她一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总有小男生跟在她后面追，她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她就这么狂妄这么自我。
周离听着这话，想自己这时应该跟她打一架，这才是周离，可是她没有，她很难受，难受到无力。
董恬挑衅地说：“周离姐姐，你看外面，全白了诶，我最喜欢下雪天了，多漂亮，多浪漫啊，周离姐姐，你说在这样的下雪天表白最好了对不对？”
周离问：“你想干什么？”
董恬莞尔一笑：“我要跟他表白，无论怎样我都要试一试。周离姐姐，你就不用管了。”
“你不能那样做！”周离情绪激动起来。
董恬轻蔑地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可以！我觉得他也有点喜欢我，我感觉得到，我会成功的。”
她转身要走，周离想喝止她，却看见章泽清迎面走来。董恬看到他，羞涩地笑了下，又飞快地转头瞥了下周离，很挑衅的一瞥，她走到章泽清面前，表现得很无助的样子，声音又甜有嗲：“章老师，外面雪下成这样，我坐不到车，你能帮忙送我回家吗？我家就在不远的光明路，拜托了。”
她期待地看着章泽清，完全是胜券在握。这对章泽清来说是举手之劳，他是很乐意帮助学生的，但是他顾虑周离，看向周离，周离在跟唐欣说话，他叫了一声她，对她说：“周离，董恬需要我送她回家一下……”
周离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她就说：“你送她吧！我没事的，我自己会打车回去。思锐英语那边的方案出了点问题，要马上做修改，我还得留下来加会班呢，你先走吧。”
章泽清就说：“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家。这天气这么糟糕晚了打车难打，要是打不到车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周离心里空落落的，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她点点头，看董恬对自己得意地笑着。
章泽清走了，和董恬一起走了。她知道他能照顾到所有人，他能对所有人都温柔，自己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个，那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自己能要求什么？
她只是有点心疼，那个十七岁的自己，把心事藏得那么深，不曾勇敢地说一回，不能像董恬那样美丽而张扬。
到了董恬家所在的小区外，章泽清停了车，董恬没有直接下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欲语还休地，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说：“章老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章泽清看向她，笑问：“什么事？”
董恬没有说出口，而是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慢慢向他靠近。
看到董恬慢慢靠近的双唇，他很惊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躲闪，脑海里不知怎么地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容，在昏黄的楼道灯光下，她微微泛红的脸，还双明亮的眼睛，不顾一切一般，靠近自己……
那是真实存在过的，他知道。
周离，周离，这个名字像鼓点一样在他心里反复敲击着，敲得他心疼。
他镇静下来，扶住董恬的肩，说道：“董恬，不要这样，我是你老师。”
董恬停下了，睁开了眼，脸刷地红到耳根，不敢直视他，只好继续任性地说：“我，我喜欢你，章老师，这么久以来，你真的都不知道吗？”
章泽清说：“董恬，你还小，还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不要胡思乱想，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
董恬慌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还是以这种说教的方式，她自尊心受不了，崩溃地哭了出来：“我已经不小了，我都十七岁了！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你都帮我打架了，就算是陌生人也能跟你有点哥们儿义气了吧？你干嘛还对我自称老师啊？我都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一中老师了，而且你一堂课都没教过我！就不能不自称老师嘛！我才不要叫你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才没什么老师！”那也是一张满是泪水的脸，那么倔强，在自己心里不断叫嚣着。
“我是不可能叫你老师的！”她说。
为什么不叫他章老师？为什么不想他把自己当小孩子？
这些疑问占据了他思考的空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糊涂了。
“董恬，不要这样。”他勉强让自己不要分心，却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董恬哭着说：“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是我不漂亮吗？”
他说：“不是，你真的很漂亮，男孩子们都会喜欢你，但是我不会……”
董恬失了理智，激动地问他：“为什么就你不会喜欢我？因为周离对不对？”
她这一问给章泽清很大的冲击，他呆滞了，僵硬地说：“关周离什么事？董恬你不要乱想。”
“你只是个小女孩，你知道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吗？不要这样好不好？”
董恬说：“如果不是因为周离，那其他都没什么啊，不就是年龄的差距吗？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只要我们在一起，年龄什么的都不会是问题的！”
章泽清没想到董恬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他说：“那只是存在于小说里的。董恬，不要再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了，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
其实他这也是在提醒自己。
董恬摇着头，哭得很伤心。
章泽清递给她纸巾，拍拍她的肩：“不要哭了，这不值得你这么难过。董恬，老师希望你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现在这只是你一时的错觉，无论开心也好难过也好，你迟早有一天会忘怀的。”
董恬依旧哭得停不下来，觉得羞赧难当，她再没办法继续面对章泽清了，她打开了车门，下车，想摔上车门的时候停下了，站在雪地里，眼睛红肿，脸上的泪水似乎都要结成冰了，她说：“如果真能忘怀的话那是最好，我是怕我会和周离一样，用七年的时间都做不到不再喜欢你！”她说完就摔上了车门，转身往小区里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