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大师问:“佛主,新的法坛已经设置完毕,请问佛主现在是否就滴血启动法阵?”
方曜征询的目光看向小狼,小狼微微点头:“启动吧。”
伸出手来,示意方曜抱她上到十三层莲台上,将自己的手指对着盛满圣水的巨大坛子。方曜抱着她迟疑半响,怎么也下不了这个手,去刺破她的七个手指头各放七滴血。
小狼无可奈何的道:“你不是最冷酷的人吗,不管哪个女孩子敢喜欢你,都会被你无情的赐死,你怎么在我面前如此胆小呢?”
“那不一样,我舍不得你受一丁点疼痛。”天涯海角暗中追随保护她的这些年,看多了她受伤或者自己故意求死的画面,尤其是五年前草原上她难产而亡的那一幕,他这一生,都不愿意再看到她在他面前流一滴血。要他亲自刺破她的手指放血,他怎么也做不到。
小狼叹气道:“算了,我自己来。”
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便用力划下去。看她动作那么孟浪,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痛不痛,他急忙夺掉她的匕首。
罢了,与其看她不把自己的疼痛当回事,不如自己狠下心动手。他凝神一刀下去,轻轻划开她七根手指,等全部滴够七滴血时,便马上给她的手指敷药包扎起来。
当他的血也滴落在圣水里边时,他们不约而同听到水面传来空灵细微的轻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破薄薄的一层胚芽。
丹增大师仰望着他俩双目交缠静默不语的情形,小声提醒道:“佛主,还需要眉心之血七滴。”
小狼笑眯眯问:“方曜,我自己来,还是你动手?”
被她的疏狂野性吓得不轻的方曜,哪还敢让她自己来?她向来不爱惜自己身体,要她自己刺破眉心,粗心马虎的她极其可能会出岔子,弄出很大的伤口,他立即道:“我来吧。”
他略一屏息凝神,将匕首在她眉心正中刺破小小一个创口,滴落七滴血,然后自己也放了七滴血在圣水里。
当眉心血也一起相融于圣水里时,刚刚撒下的优陀罗和绿色曼陀罗种子,就开始抽出第一片芽。
看着那颤巍巍伸展出来的第一片嫩叶,小狼欣喜的道:“放我下来,我想仔细看看。”
方曜小心将她在狭窄滑溜的莲台边缘微凸的台阶上放好,小狼趴在坛子边沿,伸手到里边拨弄着清亮圣水,还想摸摸那刚抽出的嫩芽体会一下什么感觉。无奈嫩芽在坛底,离坛子边沿足有一米半的距离,她怎么也够不到。
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瞄了一眼方曜:“我明天再来,一定要摸一摸这些嫩嫩的小叶片。”
“好,明天我们再来。”方曜俯身小心抱起她,飞下莲台,径直回日光殿。
看他身手似乎变得稍微利落了一点点,功力似乎有复苏的迹象,丹增大师他们都是心里暗喜,看来,毁掉最恶毒的七色曼陀罗法阵,重设温暖长情的优陀罗阵法,是完全正确的做法。
刚回到日光殿,就见凌天和凝暖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抱住方曜的腿,扬起头央求道:“叔叔,你身体是不是好了啊?这次会不会再惊吓我们?“
”不会,叔叔已经好多了。”方曜放下小狼,蹲下身子搂着两个小东西在怀里,噌了噌他俩的脸颊,道:“这段时间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在布达拉宫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
“那还用说嘛,这里除了拉泽、梅朵和小狼,全部都是僧侣和官员,清一色的丑不拉几大男人,他们的服饰、饮食还有建筑,每一样都不合人家的意,身上还有牛羊肉和酥油灯的味道,难闻死了,有什么好玩的啊?快闷死我们了。”凝暖搂住方曜的脖子往他怀里钻:“叔叔抱抱我嘛,我都快想死你了。”
方曜父子喜欢清雅素淡,整个天曜宫,都没有一处绚丽晃眼的地方,跟着他们长大的小孩子,自然也从骨子里就习惯了清素新雅的色调和气味,崇尚雅致精美的东西,和布达拉宫的气息格格不入,更别提那些僧侣们终日打坐念经、转经、辨经、习武有多么枯燥乏味了。
看着凝暖眼泪丝丝、可爱可怜的讨宠小模样,方曜赶紧将她一把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蛋:“小暖,你想去哪儿玩?”
凝暖被他抱起来,心里就特别满足了,怕哥哥被冷落会吃味,赶紧低头看着哥哥,说:“叔叔,哥哥想去哪儿玩,我就想去哪儿,你问他吧。”
方曜微笑着问:“小天,你说吧,叔叔今天唯你是从。”
凌天想了想,道:“我想去布达拉宫外面玩玩,但是不知道叔叔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带我们出去玩吗?”
“可以,走吧。”
小狼有些担心的劝道:“我看还是过两天再出去吧,你今天早上还昏倒过,体力不济。”
凝暖不高兴的白了她一眼,嘟哝道:“小狼,你真让人讨厌。”
方曜脸色一沉,厉声喝问:“你叫她什么?这是谁这么教你的?!”
“我、我……没有人教我,我讨厌她,所以不想叫她娘亲。”凝暖被他的严厉表情吓得浑身发抖,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凶过,她战战兢兢问:“不、不行吗,叔叔?”
“当然不行,她是你们的娘亲,你们必须对她恭敬守礼。”方曜严肃的声明道:“是叔叔前几年太糊涂,偷偷将你们两个掉包换到我身边,把一对不相干的龙凤胎婴儿留在你们的亲生父亲那里。如果不是我当年一念之错,你们现在说不定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过得很好。”
“我觉得和叔叔你在一起更开心,”凌天道:“我都听灵念说过了,他们的父亲长年不在家,奶奶厌恶他们,从来不肯正眼看他们一下,他们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娘亲小狼,唯一对他们照顾得很好的,只有一个沈镜心。可惜,沈镜心后来变成了阿拉伯国家的阿斐叶公主,离开他们的父亲了。叔叔,你觉得他们那样的家庭,我和妹妹在那里可以活得很快乐吗?”
方曜一时间无法反驳凌天的质疑,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不过,这和你们对自己的娘亲恭不恭敬没什么关系。如果你们对小狼没有孺慕之情,尊敬之礼,以后就别叫我叔叔,我也不想认你们这两个没教养没人性的小狼崽。”
“噢,我们知错了,叔叔别生气。”两个小家伙赶紧认错,凝暖更是腻在方曜怀里拱来拱去,还讨好的问:“叔叔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背,捏捏腿?”
“去,我又不是老头子,捏什么腿?”方曜苦笑不得,弹了她额头一下。凝暖见他脸色缓和下来,立即乖巧的亲着他脸颊,挠他的痒痒。
小狼呆呆的看着方曜和俩小孩的亲昵互动,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思染和灵念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凌天和凝暖也是如此,虽然迫于方曜的威严,不敢不对她恭敬,可是,应该不可能对她产生实质性的依恋和认可。
她这些年,活得是不是很失败?
以前,她满脑子都是与夏存爱而不得无法相守的苦闷和绝望,一边独孤流浪一边颓废求死,现在她才感觉到又多了另一重伤感,那就是关于孩子。
当年和夏存一夜温存,年纪还小,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绝对想象不到竟然会怀孕了。
直到终日恶心呕吐,茶饭难进,最终饿晕,被送去就医,她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宝宝,喝打胎药也没有打下来,反而差点丢掉性命。从那之后,方曜在暗中看管她看得很紧,她自己也害怕了,就没有再尝试打胎。
如今仔细回想,从孩子刚开始怀上,到他们出生,甚至到现在五岁,她从来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甚至从来都没有想念过孩子,也难怪没有一个小孩子对她有任何感情,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方曜用来掉包的两个孩子。
她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在蓉城与夏存重逢之初,她还一再逼迫夏存答应她,不许想着孩子,不许要孩子们,此后心里只能有她一人,终生都只能陪她一人游历天下,泛舟游历世界,绝不许孩子同行。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糟糕的母亲吗?
方曜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叹什么气?”
“我愧为人母,这些年真是活得一塌糊涂。”小狼耷拉着脑袋,叹气道:“他们讨厌我是应该的,你不要勉强他们接受我,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么失败的我。”
方曜抚摸了一下她瘦削的肩膀,摇头笑道:“你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好母亲?你只要能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什么呀,你明明和我同岁,凭什么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哼,你分明小瞧我。”小狼不乐意的踩了他一脚。
方曜一笑了之,抱着凝暖,率先向外走去。
拉泽和梅朵一听说他和小狼要去八角街游玩,顿时傻眼了,赶紧跑去请示丹增大师他们。
丹增他们知道无法制止佛主的行动,他和小狼现在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好,只要小狼留在他身边,只要他们能相处得很舒适开心,不愁他们不会延续万世情缘。所以他们没有反对,只悄悄加派功夫最了得的高僧们沿途乔装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