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思忖,还是先把凝暖和凌天护送过岸,然后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速度折返回来抢救小狼。
度难鬼母刚刚把小狼双手反剪背后,想要使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卸掉她两只胳膊,让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可是,她右手刚刚抬起,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这种歹毒手法,小狼已经极其灵巧的用了缩骨术,身子一晃,从她掌心里逃脱。
“好漂亮的缩骨术!”德措吉赞叹一声,手中菩提子冲着小狼全身大穴飞去。
小狼瞬息之间与两大绝顶高手过招,不管是脑力或者体力都已经耗损到极限,根本无法再次应变,好在方曜及时赶回来,七杀羽搅起弥天七彩电光,将所有菩提子绞为齑尘,度难鬼母的剑也被他凌厉无匹的七杀羽击为数段跌落。
方曜一手携着小狼,一手扬起,正想全力一战,杀了这两个人,小狼轻轻喘息着劝道:“算了,方曜,听说在拉姆拉措湖,他俩帮大家诛杀玄灵虫,如果不是度难鬼母和班丹拉姆联手御敌,那满湖玄灵虫根本就无法全部消灭。说起来,他俩也是复活我的恩人之一,就留下他们的性命吧。”
“好,就依你。”方曜收起七杀羽,抱起小狼正准备飞向对岸,就听得对岸传来惊叫:“叔叔救命!”
只见无数火烈鸟从天而降,圣火宫的杀手飞下来将凝暖劫掠到鸟背上,飞上高空。而凌天,幸而有南卡载着飞上云霄,远远避开那些杀手,暂时还没有遇险。
用匕首抵在凝暖脖子上的,是一个白裙宽大,面掩黑纱的年轻女子,她在众多高手团团护持下,微笑道:“方曜,这个小女娃蛮可爱,你是想要她活着呢,还是被我割断喉咙?”
方曜正飞到江心,他想要落到对岸与那些圣火宫杀手交涉,但是他刚刚往前飞了一点点距离,那女子的匕首就微微向下用力,喝斥他退回去。凝暖的脖子上顿时沁出血珠,吓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方曜立即抱着小狼凌空倒跃,退回岸边:“放开她,说出你的交换条件。”
“好,痛快,我艾米娜也就不绕圈子了。”那女子道:“一命换一命,要么你死,要么这小女娃死。”
“你能保证我交出性命,你会信守承诺放掉小暖吗?”方曜淡淡问。
小狼抓住方曜手腕:“不行,你不能死,要换就用我的命来换,我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可你还要肩负着剿灭鹤湖妖僧的重任。”
“在我心里,你和小暖的生死,比我重要,也比众生重要。”两岸相距几千米,方曜暗暗忖度自己的腕力能否在如此之遥的距离下,命中对方眉心。他虽然功力绝世,他手中薄如蝉翼的飞刃却也没有办法穿透数千米的空气阻力,击毙对方。
正自沉吟,身后响起度难鬼母的声音:“方曜,我可以帮你射杀艾米娜,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度难鬼母的金色巨弓有通神之力,可以达到十几千米的射程,那火烈鸟背上的艾米娜,虽然在遥遥的对岸,她也一样可以命中目标。
小狼转头看了看度难鬼母,她金箭的威力,她在小乐天自己亲眼见到过好几次:“是不是要方曜拿命来交换?用我的吧,小暖和小天是我的孩子,不该让方曜以死交换。”
方曜低声道:“小狼,我这是权宜之计,未必一定会死,你别插话。”
“我不想让你送死。”
“我没说自己一定要自杀给对方看,”方曜低声道:“小暖才五岁,她的人生才刚开始,我绝不能让她出事。”
“那就应该你出事吗?你也不能出事,不然我死给你看。”小狼斩钉截铁回答。
度难鬼母微笑道:“怎么样,想好了吗?方曜,我不需要你的性命,只要你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方曜顿时明白度难鬼母和鹤君的意思,是既想用他的身体寄魂复活,又怕他在鹤湖大会上破坏鹤君一举歼灭各方势力的计谋:“好,你先助我救下小暖,我任你处置。”
那边艾米娜已经等的不耐烦,她没有亲眼见过度难鬼母在小乐天施展金箭的威力,只听阿斐叶再三提醒要小心她的巨箭。
隔着水雾弥漫,激浪澎湃的江水,她一早就发现了那个背着金色巨弓的黑袍女子,不过,两岸相距数千米,她根本就不相信她的射程有那么远。
在度难鬼母搭箭在弦,准备发射时,艾米娜催道:“方曜,你考虑好了没有?我数三声,再磨蹭我就杀了她!一……”
她刚刚数到一,度难鬼母的金色巨箭已经携着刺破长天的啸鸣激射而出。
三字还没有说出口,巨箭已经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劲力道,呼啸而至,穿透她整颗头颅,鲜血脑浆迸射,强劲的箭势兀自向前,接连穿透三只火烈鸟的心脏,威力才完全用尽,随着鸟尸坠地。
这样可怕的力量,如此惨烈的杀招,一时间让百只火烈鸟和百名杀手都心惊胆寒,惊慌失措,四散惊逃,火红的羽毛满天飘飞。
在度难鬼母第二只金色巨箭发射时,方曜已经宛如一道白色闪电,凌虚飞到对岸,在半空中接住坠落的凝暖。同时七杀羽一扬,杀气横溢八方,挡着无不惨死。
这些圣火宫高手因为对度难鬼母箭法的错误估算,导致先机尽失,还折损了领头的右护法艾米娜,阵型大乱,不敢恋战,只能暂且匆忙撤离。
方曜抱着凝暖飞回对岸,来到小狼身边,一直驾驭着苍鹰躲在高空的凌天见强敌溃逃,赶紧俯冲下来,跳下鹰背,抱住方曜的腿:“叔叔,吓死我了。”
“小天别怕,现在没事了。”方曜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也该苦练功夫,以便有危险时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妹妹。”
“嗯,我知道了,一定不辜负叔叔期望。”
凝暖嗤之以鼻道:“叔叔,有你保护我就够了,我才不稀罕哥哥的保护呢,他哪能和你比?”
度难鬼母冷冷打断他们的谈话:“方曜,艾米娜我已经替你射杀,你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布达拉宫的高僧们,还有小狼,都为之一惊,小狼挡在方曜身前:“如果他自废武功,岂不是和废人差不多,身体会严重受损,度难鬼母,希望你可以通融一下,我们用别的来交换,可以吗?”
“除了废除方曜的功力,这世上不管你用什么东西交换我都不稀罕。”度难鬼母冷笑着看向方曜:“你还是个男子汉吗?刚刚承诺过的事情,难道一转眼就赖账?”
“我没说要赖账,”方曜将小狼从身前轻轻推开,放下凝暖,走到度难鬼母面前,深深躬下身子,致谢道:“在拉姆拉措湖,你曾经帮过我的大忙,我一直都没机会道谢,请受我一拜。”
“你不用谢我,复活小狼也是我们佛主的旨意,我出手灭玄灵虫,只是在执行佛主的命令。”度难鬼母道:“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替你废除功力?”
自废武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筋骨,重新修炼,可是承诺过的话,无法不履行。方曜看了一眼在高空自由翱翔的苍鹰,有一丝踌躇,但随即也就释然了,淡淡道:“我自己动手。”
“叔叔,你不能废掉自己的功力!”凝暖和凌天一边一个,抱住他的腿扬起脸哭着哀求。
小狼死死忍着劝阻的冲动,别过头去。
布达拉宫那些高僧们不敢违逆方曜的意思,无法开口劝谏,无不脸色惨白齐齐跪倒在地,念起法号。
方曜微微苦笑一声,劲气灌注在掌心里薄如蝉翼的飞刃上,刺向自己肩头。
只要毁弃双肩、双手和双脚的筋络,他的一身功力就会全部报废,从此成为残废之人。
然而,薄薄的刀刃还没有刺入肩膀,就被度难鬼母手中长剑拦住:“方曜,且慢。”
众人无不愕然,德措吉更是大惑不解,怒道:“度难,你又想做什么?废掉他的功力,这是佛主的指令,你难道想叛主吗?”
“我没有,这不是叛主,我只是……我只是……”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方曜,看着他清冷澄澈的冰蓝色绝美眸子,度难鬼母脑子里莫名泛滥起无数缤纷幻象,这其中,回想最多的一幕就是种满明蓝色优陀罗和各色曼陀罗花的圣湖之上,那白衣如雪、清冷高远的男子,陪着安静优雅、雪肤翠眸的女子徜徉花海,凌波漫步的情形。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样的一幕?这个方曜,究竟是谁?只是佛主鹤君想要寄魂的肉身吗?拉姆拉措湖的班丹拉姆,为什么认定方曜是冈仁波齐大神的转世?
如果当时方曜没有不顾一切的复活小狼,那么他们的佛主鹤君会否亲自前往拉姆拉措湖拯救小狼?灵魂湖拉姆拉措会认可鹤君的身份吗?
看着方曜淡漠高远的眼神,度难鬼母满腹疑问,沉浸在幻象里难以自拔。
在她很小的时候,面对鹤君,她就已经产生了宿命召唤般的情愫,矢志不渝的追随于他。将自己的一生祭献给这个人,是她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心愿,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坚定不移。
可是,自从阿依努尔死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再也不禁制信徒们对女色的需求,他们想要多少美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过问,他们如何涂毒附近民众,他也不闻不问。
除了修炼功力,陪伴阿依努尔的尸身,他从不管任何事情,不管她去禀报什么,他都只是淡漠的哦了一声,置之不理。
这样的佛主,已经不怎么像她幼时记忆里那疾恶如仇又愤世嫉俗、立志建立最干净最自由佛国净土的男子了。
度难鬼母迷茫的抬头看着方曜,此刻的方曜,与她记忆深处的佛主,不知为什么,竟然十分契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个方曜,真的只是她的佛主用来寄魂的一个微不足道肉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