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稻？”方子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你是说，咱们这地方能种旱稻？”
怪不得他这样高兴，因为在外多年，他们家能种水稻的地少之又少，只有三亩。
家里头有老爷子，又有两个孩子，加上他们夫妻俩，主粮的消耗不可谓不大。
除了水田外，山地倒是有不少，可那都是没什么经济价值的荒山，土地贫瘠，打理起来相当的麻烦。
方子试着在山地上开了几亩地，种植地瓜玉米和山药。细心打理之下，收成勉强还过得去，但是作为主粮使用，肚子却是受不了的。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只能作为一些收益补贴家用。
所以他又在刘婶那儿租了两亩水稻田，通通种上水稻，碾成米后，可以分成白米和米糠，价值高一些。
同是一个村子的人，刘婶倒是没有开高价。不过这笔钱到底也是支出，算起来也不少。
如果能种得上旱稻，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资源，这笔租田的费用就可以省下来了。
他表现得这样激动，曾晓就知道事情能成。简单的介绍了一些旱稻的好处，表示即便是方家那块山地土地不够肥沃，对种植旱稻也没有太大影响，方子就立马应承了下来。
水稻做好减苗，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正是种植旱稻的最佳时机。尽管劳累了几天，曾晓还是一大早就起床，着手整理旱稻的种子，准备上山种植。
孟翥刷完牙换好衣服，就看到她在院子里忙活。犹豫了一会儿，背着书包走过去。
“姐，你今天要去种旱稻吗？”
曾晓回头看他一眼，笑眯眯的说：“可不是吗，趁着今天天气好，土地又湿润，趁早把稻种种下去，出的芽也能健康些。”
说着看了看天：“这都得七点了吧，小胖都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你还不赶紧去上学？”
孟翥磨磨蹭蹭的用脚尖划拉着地上松软的泥土，低着头说：“我不想去上学了。”
曾晓手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心底升起一股怒气，紧紧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想……”
啪！
曾晓重重的把手中的簸箕摔在地上，“呼”的站起身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敢情她每天这么操劳，想要给他提供好一些的生活，他却跟她说，他不想念书了。
孟翥从来没有见过她发那么大火，吓得往后一缩，神情仓惶。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曾晓不由得想起他在家里被姚万红虐待的日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翥儿，过来。”她放缓语气，招了招手。
或许是很久没听到她这样称呼他，孟翥眼眶红了一下，挪着步子走到她身边。
现在的孟翥，已经到她耳朵上方了，比刚接过来的时候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可性子，还是那样的隐忍柔弱啊。
曾晓暗暗叹息一声，这个高度，已不好揉他的脑袋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姐姐，为什么不想读书了？”
孟翥抬起头，看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你瘦了很多。”
“嗯？”曾晓疑惑的皱眉。
他又说：“如果我不在，你就不用为了养我，为了供我上学，每天劳作得那么辛苦。我不想回去那个家，想一直在你身边。可是我又不想看你那么辛苦，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
“所以你就不想上学，想帮我做事，好让我舒服一些？”曾晓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孟翥点点头。
“真是傻孩子。”她觉得心酸，拉着他的手坐下来，“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好好念书，以后有份好工作，我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你现在人小，力气也小，就算真的帮我，又能帮到什么呢？”
他那样的身子，别说挑水种地，光是弯腰松土除草，怕都能晕过去。
孟翥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在那里，羞愧的低头：“都是我没用。”
“傻瓜，谁敢说你没用。”曾晓眼睛一瞪：“你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在这一点，比谁都强。你有念书的天赋，就好好的念下去，期末拿张奖状回来，也好给姐姐脸上增光，证明我没养错你，知道吗？”
孟翥精神一震，下意识接口：“我不会给姐姐丢脸的，期末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奖状抱回来！”
他并非不知道，曾晓把他接过来，经受了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一个才十多岁的姑娘家，连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还把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揽上身，换做是谁，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因着这事，他们姐弟俩没少受人嘲笑，其中又以姚家人最甚，各种明嘲暗讽，从没有停过。
她扛了多大的压力，他是清楚的。
所以，但凡是她的要求，他都努力去做，从不叫她失望。
“既然你有了保证，我就等着看你的奖状了。”
曾晓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三言两语忽悠一下，还是能忽悠过去的。
怕他觉得帮不上家里，心里愧疚，曾晓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现在的辛苦，只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姐弟同心，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念好书了，以后有好的成就，就证明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是对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管好好念书，其他事情，就交给我来做，明白了吗？”
“嗯。”孟翥用力的点点头。
她这番话，说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为了她的脸面，为了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他说什么都不能拖后腿。
“姐，我一定会好好念书，这些话，我再也不说了。”他肃着小脸保证。
既然唯有念书才是出路，他就好好念书。
只要能令她开心，让她以后过得好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