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夕之间,应园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被颓败和寥落取代,每个人脸上原本洋溢的微笑和喜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寂和沉默。
挂在枝桠上的彩带和窗子上的喜字或被风吹落,断一截少一块的,彩灯也明灭不定,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孙猛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似乎只有那种入喉辛辣的液体,才能暂时缓解心上的斑驳伤痕。
迟烈等人轮着番儿去劝说了一遍,换回来的除了砸在门上的酒瓶子,就只有孙猛歇斯底里的嘶吼。
旁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说无论什么样的安慰,其实都于事无补,如今的孙猛就像是一只失控的野兽,在前所未有的打击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不打算去劝劝他吗?”
站在走廊的房檐下,望着始终紧闭的房门,以及周遭避之唯恐不及的下人,姜芷萝侧目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后者淡漠的目光让本就寂寥的秋日更添霜色。
如果说应园还有谁能劝得动孙猛的话,那个人一定非应衍莫属。
不止是孙猛,其他和应衍称兄道弟的人似乎都非常听他的话,不是迫于威压的服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听到她的问话,应衍既没说劝,也没说不劝,只淡淡说了一句“他需要发泄,由他去罢”,便转身向前楼走去。
有些伤,只有流血结痂,才有愈合的可能。
二楼书房,沈星堂等人早已经等在实木书桌前,各个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一开就知道没有玲珑的消息。
果然,根据他们的描述,几乎派人找遍了青州的车站、码头还有旅馆,都没有玲珑的踪影,甚至连一丁点儿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她就像是留下一封信,然后凭空消失了一样。
“除了应园,玲珑应该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她一个弱女子,既不会拳脚功夫,也不懂隐藏行踪,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迟烈挠着后脑勺,一筹莫展的说。
“我也拜托其他报社,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至今一无所获。”秦北川无奈的摇头,案子揣测道:“玲珑她该不会真的被……”
“不会!”
邢默山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玲珑聪明得很,她既然敢离开,就有能力自保,绝不会轻易落到东瀛人的手里。”
“万一呢?”沈星堂挑起俊眉,“世事无绝对,就连我们都不敢保证,能在东瀛人的刻意围捕中全身而退,更何况是玲珑呢?”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是不愿想,而是不敢想……东瀛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以他们和应园之间的矛盾,天知道玲珑如果落在了他们手里,会受到怎样生不如死的对待。
如果,如果玲珑真的有什么万一,孙猛大概也就活不下去了。
“继续找,就算把青州翻个底儿掉,也必须在东瀛人之前把玲珑找出来!万一玲珑不幸落在了东瀛人手里……”
应衍顿了顿,眯起的狭眸里冷芒尽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救出来!”
“是,应爷!”
入夜后,姜芷萝没有回姜公馆,甚至没有回自己在应园的房间,而是一直呆在玲珑的房间里。
这里还是新房的模样,到处张贴着喜字,桌上燃着红烛,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被单和被罩,上面用松子杏仁等坚果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里面分别用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拼成了“早生贵子”四个字,在七彩纱罩灯的光芒下煞是好看。
她轻手抚摸叠放在沙发上的婚纱,白色的轻纱,流光溢彩的碎钻,恍惚还在挑选婚纱的那天,脑海里浮现出种种画面,都是关于玲珑——
她挑选结婚用品时的认真,她望着婚纱时目光里流露出的欣喜,她说起自己和孙猛的未来时,眼角眉梢的憧憬……那些画面分明还是不久前的事情,可是玲珑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在洁白的婚纱上氤氲开一抹湿润。
“是我不好,玲珑曾经不止一次表现出对孙猛突然决定娶她的疑惑,可是我只当她是结婚前的情绪紧张,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再仔细想一下,或者把这件事告诉你,也许就不会后来的这些事了,都是我不好……”
应衍极轻的叹息了一声,上前揽了她入怀,揉着她的秀发说:“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
姜芷萝扬头望着他,眼中泪花犹存:“松本健雄这一回去,一定也会派人到处找玲珑……她会平安回来吗?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嗯,我向你保证。”
尽管知道他话中安慰的成分居多,但姜芷萝还是放心了不少,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
应衍用拇指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姜芷萝别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应衍拦腰抱起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照顾好自己,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我送你回卧房!”
“……我自己可以走。”
“不准拒绝我!”
许是真的累了,姜芷萝感觉自己躺到床上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秋风从没有关紧的落地长窗缝隙里吹进来,有丝丝沁肤的凉意。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墙上的壁钟,时针指向了九点的位置。
“已经这样晚了?”
姜芷萝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直奔前楼而去,一路上连一个下人都没看见,甚至连往日洒水打扫的仆役都没了踪影,让人不禁心生疑窦。
她穿过月洞门,沿着石子路走到前楼,远远瞧见客厅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只是所有人的背影看起来都那么落寞,落寞而哀恸。
不安的感觉像是丛生的杂草,肆意的在心头疯长。
姜芷萝随手拽过一个下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所有人都聚在这里?”
“玲珑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