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希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边陪着岩田臧。
姜芷萝真想跳起来,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杀了岩田臧,替姜老爷和凤姨太太报仇。
可是她忍住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周妈和田管家,还有呆呆跪在蒲团上的姜少杰,又看了看岩田臧身后不远处齐整整站着的东瀛武士,也可能不是武士。
那些人的后腰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别了枪。
姜芷萝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是却不能让姜少杰和其他人陪着她一起冒险。
姜少杰是姜老爷唯一的骨血了,她必须要保住。
姜芷希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外面罩了同色的呢子风氅,卷发高高盘起,斜斜的插了一朵白色的花。
“姐姐。”姜芷希轻唤,语气娇柔,却听不出几分悲切。
姜芷萝冷冷的斜了她一眼。
“我受不起!”
“姐姐何必这样冷言冷语?父亲和凤姨遇难,我也很是伤心难过,一连卧床了好几日,到今儿个才好些,这不就过来悼念了吗?”
姜芷希抽出手绢,装模作样的掬了一把清泪。
姜芷萝瞧着恶心。
“你但凡真的有心,就不该再和杀害父亲的凶手鬼混在一起!芷希,你当真这样没有人性!”
眼看着岩田臧要去上香,姜芷萝一个箭步拦住了他。
她夺过他手里的香,柳眉倒竖的喝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姜公馆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岩田臧垂眸睨着他,不气也不恼。
“姜小姐,当着姜老爷的灵前,这样驱赶来上香的人,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过分?”
姜芷萝冷笑,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岩田臧。
“再过分也好过你们恬不知耻!杀了别人还过来祭拜!岩田臧,你当真好不要脸!”
照理说,岩田臧是个军人,军人的脾性最是刚烈,绝不容许别人的污蔑,如今姜芷萝一再说他是杀害姜老爷的凶手,他居然不为所动,只能说明一点——人就是他杀的!
果然,岩田臧勾唇轻笑,阴鸷的眸底漾开得意。
“是,炸弹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杀死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让巡捕房派人来抓我啊?他们只怕不敢吧?”
姜芷萝没想到他居然敢坦然承认,更没想到他语气还这么嚣张。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姜芷希的反应。
她仿佛没有听到岩田臧的话,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变,也许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姜老爷是岩田臧炸死的,或者说……
剩下的那个可能,姜芷萝不敢去想。
她怒视姜芷希。
“芷希,你可以恨我,可以埋怨我,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的对付我,我都不会怪你!可是爹他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姐姐应该问的是,他哪里对得住我才是吧?”
姜芷希看向灵堂正中的遗像。
“从小到大,爸爸一直宠着你,爱着我,不管我怎么讨好他,他都不肯看我一眼,在他心目中,恐怕只有你姜芷萝一个女儿!所以就算你死了,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关心我一下!他哪里像个父亲?他从来就是你姜芷萝一个人的父亲!”
她记得姜芷萝埋葬了以后,姜老爷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的衣服和首饰。
她以为她终于苦尽甘来了,她以为姜老爷终于看到她这个女儿了,却发现,姜老爷买给她的不是旗袍,就是斜襟衫。
她明明最讨厌老式的衣服,她明明那么喜欢洋装和礼服!
想到往日种种,姜芷希眸底氤氲开无边无际的恨,既有对姜老爷的,也有对姜芷萝的。
“现在好了,他死了!死的真好!”
“啪!”
姜芷萝气的浑身战栗,狠狠掴了姜芷希一个耳光。
“滚!你给我滚!”她指着门外道。
望着她怒极的脸,姜芷希突然笑了,笑容里有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市侩和轻蔑。
“你凭什么让我滚?我也姓姜!我也是姜家的女儿!父亲的遗产里也应该有我的一份!”
呵,原来又是一个贪图遗产的。
“你也配!”姜芷萝轻啐。
姜芷希凑近她,笑得妩媚且阴毒,“配不配,可不是由姐姐你说了算的!”
她目光环视四周。
“我看这栋洋房不错,我住了十几年,也住得习惯了,不如就把这栋洋房给我吧?其他的就归姐姐好了!”
姜芷萝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才弄明白姜芷希真正的来意——她想要这栋洋房,她想把他们都赶出去!
“你休想!这里是姜公馆!是姜家的房产!不是你一个人的!”姜芷萝吼道。
姜芷希眯起眼笑。
“很快,很快它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她目光柔软的看向岩田臧。后者会意的一招手,站在大门两旁的东瀛人就跑过来,拉扯着姜芷萝和周妈等人,向外面拖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姜芷萝奋力挣扎,只可惜对方人高马大,而她力量有限,只能任由他们拖了出去,用力朝门外一丢。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扶住了她。
姜芷萝回头,对上了男人乌黑清亮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这时候,姜芷希已经走了出来,瞧见扶起姜芷萝的男人,讥诮道:“哟,走了一个应爷,又来了一个和大少!姐姐,你还真是不缺英雄救美的人啊!”
和天宇正打算开口,姜芷萝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臂。
这件事牵扯到东瀛人,而和天宇的父亲又是市政府的外交次长,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和天宇掺和进来。
姜芷萝稳住身形,知道目前想要夺回姜公馆已经无望,于是说:“好,姜公馆可以给你,但是要等父亲的葬礼举行完毕。”
“姜芷萝,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姜芷希转身朝里面走去,同时命令说:“把那些个晦气的东西都给我丢出去!”
姜芷萝心头一震,目光里尽是难以置信。
丢…丢出去?!
“姜芷希,你会遭报应的!”那可是她父亲的灵柩!
姜芷希闻言,身形稍顿。
她转身说:“就算我会遭报应,只怕姐姐也未必有机会能看到了!”
她摘下了发髻上的白花,丢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径直向洋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