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成长的，而有些人则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的——姜芷萝大约属于后者。
埋葬了姜老爷和凤姨太太以后，她就打起精神，着手处理姜家纷乱复杂的生意。
姜公馆被姜芷希霸占了，姜芷萝只能带着姜少杰、周妈还要田管家住旅店，另外还要抽时间寻找出租房。
他们的财力有限，不能一直住旅店。
为了节省开支，姜芷萝经过比较，选择了一处门面狭小的客栈。
客栈是由一幢民房改造的，上下两层，房间不多，住的人也稀少，不过胜在位置偏僻，环境清幽。
院子里种了几株冬青，给愈发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些青翠欲滴的色调，倒也赏心悦目。
上午十点的光景，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明亮的光束里隐约能看到跳跃的灰尘，像是翩跹的舞者。
姜芷萝背靠着窗子。
逆光中她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是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金灿灿的光芒下，莹白温润，如墨的青丝更是泛着丝绸般细滑的光泽。
她认真听着田管家的汇报。
“这个世道，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人却比比皆是！”
田管家长长叹息了一声，一脸愁容的说：“自从老爷去世后，那些供货的老板就三番四次的催促，让我们尽快结清货款，往年这货款都是等年后结的……”
田管家偷偷瞧了姜芷萝一眼。
其实那些老板的心思，他也能够理解。
主事的人去世了，接班的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自然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在他们看来，姜家的败落是迟早的事，现在不把货款结清，只怕年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呢！
不过这些话，田管家却不能告诉姜芷萝。
自家小姐已经承受的够多了，能不打击她，就别打击她了！
只不过他不说，不代表姜芷萝就不知道。
她以前可能看不太懂事态眼帘，现在却是对此深有体会。
“你先把各个粮贸、商行现有的余钱和货物统计一下，能结算的货款就先结算，其余的将存货低价出售，尽快回笼资金。”姜芷萝道。
田管家愕然，“小姐？”
如今已是隆冬，年关一天天接近，正是粮食、布匹高价售出的时候，低价出售虽然能抬高销量，但却会压低利润，实在不是一个太好的办法。
姜芷萝何尝不明白。
她现在以一肩之力，实在扛不起那么多生意，况且姜家的粮贸行等商行多以批发为主，价格上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就算降价也不会损失太大。
姜芷萝态度坚决，“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还有就是……粮贸等商行的店铺都是租来的，房东说年后要涨租子，问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租下去！如果要租的话，最迟这个月末就要把来年一季的房租交了！”
田管家说完这些，就止不住忧心忡忡。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大家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主顾了，如今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姜家原来租用那些店铺的时候，租金给的就比别处的高，后来更是每年涨个几十块，那些个房东不知道比别处多拿了多少。
如今姜家有难了，他们不说多宽限些时日，居然还要涨房租。
“这分明是不想再租给我们了！”周妈怒气冲冲的一语道破。
田管家看向姜芷萝，只见她一脸平静，似乎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房租我们是付不起了，等到货物卖完，就不续租约了！”姜芷萝道。
“小姐，我们总是要干个营生的，不然这钱只出不进，怕是难以维系啊！”田管家说。
姜芷萝凝眉想了想。
姜家的生意除了粮食就是布匹，再不然就是药材，哪一样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而雇佣劳力就需要大笔的金钱。
姜芷萝想到自己手头的现钱，一颗心渐渐沉落。
她对粮食和药材都不太了解，也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唯独喜欢旗袍……
旗袍？
布匹！
姜芷萝心下一喜，也许她可以从布匹这方面入手。
“周妈！我记得您是会绣花的是吧？”
她目光盈盈的望着周妈，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周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点了点头说：“……我年轻的时候，的确和绣娘学过刺绣，不过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芷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兀自思考着什么。
田管家和周妈也不打搅，就连姜少杰都呆愣愣的望着她。
姜芷萝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计划。
她吩咐田管家说：“田管家，刚才我说的事情，你一律照办，只不过商行里的布匹就先别贱卖了，我留着还有用。”
“好的，小姐！”田管家答。
有了计划之后，姜芷萝没着没落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她蹲到姜少杰面前，揉了揉他的头。
姜少杰仍旧呆愣愣的，像是一个失了魂的木偶。
周妈一脸愁容，“小姐，您看二少爷这……”
话没说完，她先重重叹了口气。
她真担心姜少杰会一直痴傻下去。
姜芷萝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还带着这么个痴傻的弟弟，恐怕以后想嫁个好人家，都是个极难的问题。
周妈不由得动起了送姜少杰去福利院的念头。
“小姐，我听说城郊有一座圣约翰教堂，里面的神父和修女都很和善，他们很乐意照顾一些受过创伤的孩子……”周妈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姜芷萝是个顶聪明的人。
和聪敏的人说话，从来不需要点破。
周妈一开口，姜芷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拉下了脸。
她把姜少杰紧紧抱在怀里。
“周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姜芷萝疾言厉色的说。
“小姐！你就听周妈一句吧！二少爷现在这个样子，他迟早会拖累你的……圣约翰教堂和教会医院有来往，他们一定会善待二少爷，会让他接受最好的治疗的！”周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周妈，你不要再说了！少杰不是累赘，他是我弟弟！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把他送去福利院！”
姜芷萝目光坚决锐利，逼退了周妈想要再劝的念头。
她抚摸着姜少杰发丝柔软的脑袋，语气坚定的说：“他不会一直病着的，我会想办法治好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