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初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不仅认得他,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不过这些不奇怪,对方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会知晓他的身份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陆秉初敛去神色里的落寞和凄惶,站定脚步望着应衍,“不好意思,阁下是?”
“听说陆少爷恢复了先前的记忆,现在看来,竟是把后来的给忘了么?难怪?”应衍轻笑了一声,眼神里浮现出的嘲弄之色让陆秉初皱起了眉头。
“难怪什么?”陆秉初问。
应衍向前迈了一步,狭长的眸子锁定陆秉初俊秀的脸,冷哼道:“难怪又开始惦记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了!”
“你!”
陆秉初怒极反笑道:“这位先生,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很可笑吗?现在已经是新式社会了,女子不再是男子的依附和所有物,丫头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她从来只属于她自己,而不是谁的女人!”
他说这番话时意态高昂,理直气壮。
原以为应衍会像当初的梁学文一样,被他的言论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对方仍旧轻蔑的一笑,语气狂妄的说:“我才不管什么新式社会、旧式社会的,姜芷萝就是我的女人,她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你、你这是流氓强盗的行径!”陆秉初气道。
应衍睨着他。
“你说对了,我就是流氓强盗,所以识相的,以后别来招惹我的女人,否则……”
听出了他语气里暗含的威胁,陆秉初挺了挺胸膛。
“否则什么?否则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应衍似是不经意掀开了西装外面的风氅,露出了后腰上鼓鼓囊囊的一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手枪。
陆秉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暗道:巡捕房的人什么时候竟敢这样张狂了?
在他眼里,似乎只有巡捕房的人才有资格配枪。
瞧见陆秉初被吓白了脸,应衍眸底的轻蔑更甚。
他不再理会陆秉初,径自转身朝姜公馆走去。
陆秉初呆呆的站在门外,知道司机老张走过来,小心的提醒道:“少爷?我们可以去医院了吗?出来时间太长的话,老爷会起疑的!”
“老张,那人是什么身份?巡捕房新来的巡长么?他岂敢这样玩忽职守?”陆秉初指着应衍的背影问道。
老张眯起眼一看,顿时心中大骇,急忙拉下了陆秉初的手臂。
“少爷,可不敢这么说他呀!那可是应爷!”
老张虽然只是一个司机,对政治和官场不了解也不关心,但是应衍的名号,青州城的三教九流无所不知,他自然也就听过,甚至还在小报上看过应衍的照片。
在当时的报纸上,应衍就和姜家的小姐不清不楚,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老张同情的看着自家少爷。
陆秉初就算再喜欢姜小姐,可那姜小姐是应爷看中的女人,陆家有什么能耐和应园斗呢?
再说了,瞧老爷太太的态度,只怕也是容不下姜小姐的。
唉,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陆秉初不知道老张的所思所想,满脑子里都是对应衍身份的震惊。
应衍,应爷,应王爷……
原来他就是陆老爷口中曾经提起过的应爷,那个在青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颜面的应衍!
“……丫头怎么会爱上那样的男人呢?”陆秉初抓着缠枝铁门,目光沉痛的呢喃。
蓦地,有一丝希望的光亮在他眸底划过。
“不,丫头一定是被他强迫的!他这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定是拿住了丫头的软肋,逼迫丫头就范!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
陆秉初心里仿佛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若有所思的转过身,向停在路旁的汽车走去。
老张见状也急忙追了过去。
应衍大步走进姜公馆,远远瞧见姜芷萝站在落地长窗前,眯眼望着水洗过般的湛蓝的天空。
她穿着海棠色的斜襟棉衫,月白色的及踝长裙,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莹白的小脸上,细嫩的肌肤似是带了光芒。
她的眸子澄澈明净,五官端庄明丽,像极了迎风初绽的桃花。
应衍不忍打搅这一份美好,索性倚在浮雕的柱子上,一瞬不瞬的欣赏这难得的静好画面。
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姜芷萝悠悠转颐。
应衍薄唇微勾,扬起了一个极浅却足够邪魅的弧度。
姜芷萝眸光清淡若水,只在他身上一掠而过,便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应衍也不拘束,自顾自的在她对面坐下来,盯了她半晌,方道:“以后不许放那个小白脸进来,我不喜欢他!”
小白脸?
意识到应衍说的有可能是陆秉初,姜芷萝不高兴的蹙起眉。
“应爷什么时候,说话竟这样刻薄了?”
“一直!”
应衍站起身,双手撑着姜芷萝单人沙发的扶手,凝视她道:“快,答应我,以后不许见他,还有别的男人!”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以及薄荷微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如果换做以前,姜芷萝一定会不争气的红了脸。
可是现在,在经历过这种种事情之后,她已经今非昔比。
姜芷萝抬眸回视应衍,平静的表情像是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湖泊。
她伸手推开他,袅娜着站起身。
“我见谁是我的自由,应爷别忘了,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没有资格要求我什么!”
说完,她就欲转身向楼上走去。
应衍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眯着眼,咬牙切齿的说:“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姜芷萝笑看他。
“再说几遍也是一样,我看应爷好像误解了我们的关系,我和你——我们只是互相认识而已,还请应爷自重,莫要让别人误会了!”
她想要挣开应衍的钳制,却发现他握得更紧了。
“应爷?”姜芷萝挑眉,声音里隐有不悦。
“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应衍皱眉道。
姜芷萝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你是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也听得很明白——你是为了保护我,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把我赶出应园的,不是真的想要赶我走,也并非不爱我!”
“你既然都知晓,那为什么……”应衍不解
“为什么还要和你划清界限是吗?”
姜芷萝打断了他的话,质问道:“谁规定你一厢情愿对别人好的做法,别人就一定要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