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风倏然吹过,吹动轻纱的帘幔款摆摇曳,帘幔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立领西装的青年,俊秀的面容,浅淡的表情,瞧着极是器宇轩昂。
“陆少爷?”
应衍俊眉微挑,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事吗?”
打从他一进入客厅,就隐约感觉到陆秉初的视线。
应衍起初以为,陆秉初是在看姜芷萝,心底一阵不悦。
后来发现,就算姜芷萝被和天宇请去跳舞了,那道犹如实质般的目光仍旧看向他这里,带着不言而喻的敌意。
这样强大的敌意,应衍不是没有感受过,但那都是来自于战场上。
像陆秉初这样在寻常的情况下,就对他释放出这样大的敌意,还真是见所未见。
应衍在漫不经心中多了一丝戒备。
见他问起,陆秉初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我晓得你是应爷,是能在青州城呼风唤雨的人,我也晓得很多人都怕你,可是我不怕你!”
“哦?”
应衍顿时觉得很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不怕他的。
“你究竟怎么样才肯放过丫头?”陆秉初问道。
“放过?”
“对!你肯定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才逼得丫头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拿住了她什么把柄?丫头……丫头不是你可以随便拿来玩弄的女子!”
应衍眯起了眼,神色阴沉了起来。
“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威胁了她,而不是她自愿和我在一起的?”应衍问。
“不可能!”
陆秉初一口断定,“丫头那么单纯美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这种……”
“这种什么?败类?渣滓?”应衍声音低沉道。
他的目光莫名给了陆秉初一种压迫感。
陆秉初攥紧了拳头,恨声道:“总之,丫头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放过她!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放过她!”
应衍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碾灭,轻吐出一口烟气道:“如果我说不呢?”
似是料到他有可能这么回答,陆秉初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如果你硬是要毁了丫头,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彼时一曲结束,姜芷萝松开对她恋恋不舍的和天宇,步出舞池。
“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幸福,但是万一……万一他对你不好,希望你记得还有我,我始终会站在你回头的地方。”和天宇深情道。
姜芷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道女声尖叫响起:“杀人啦!杀人啦!”
姜芷萝转头望去,只见陆秉初站在露台边,双手紧握着一把匕首,鲜血沿着匕首的尖缓缓滴下。
而陆秉初对面,应衍背靠栏杆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腹部。
鲜红色的血从他的指缝溢出。
姜芷萝只觉“轰”的一声,脑子仿佛炸裂开来。
她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扑到应衍身上,表情惊慌,声音颤抖。
“怎…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无意识的拔高,像是留声机突然跳了针。
这时,听到动静的迟烈和邢默山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应衍,他们俩人几乎都要傻眼了。
迟烈一脸诧异的望着手握匕首的陆秉初。
邢默山则急忙上前,抓住应衍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呵斥愣着的迟烈:“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扶?”
众人这时也都反应过来,急忙闪开一条路。
傅启雄更是忐忑不安,顾不上招呼其他人,急忙跑去让司机开车送应衍去医院。
邢默山拒绝了他,仍是把应衍扶到了自己的汽车上,向应园的方向驶去。
傅启雄也忙坐上车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人看住陆秉初。
如果没错的话,陆秉初就算行凶的人,如果应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应园的人过来讨说法,自己也能把陆秉初交出去。
不然,应园的人非得把他这傅公馆给平了不可。
一路上,姜芷萝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抱着脸色苍白的应衍,小手按着他的大手,温热的鲜血仍旧不停的涌出来,她的泪也不停地落下来。
“应衍,你不要有事!我求求你不要有事!不要!”
邢默山透过后视镜看向姜芷萝,后者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他收回目光,猛踩油门,加快了汽车行驶的速度。
傅公馆内,作为主人家的傅启雄都走了,傅太太因为傅嘉怡的事一直卧病在床,连宴会都不曾出席,其他人顿时悻悻然的告辞离开了。
傅嘉馨站在门口处,挨个同宾客道歉相送,倒颇有名媛淑女的风范。
等到把所有人都送走后,她才看向被家中仆役守着的陆秉初。
陆秉初手上的匕首已经被人拿了去,但是他仍旧保持着双手相握的姿势,呆呆的,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陆秉初不明白应衍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分明只是想吓唬一下应衍,好让他放过姜芷萝。
可是当他拿出匕首的时候,应衍竟然握住了他的手,眸底浮着轻蔑。
应衍说:“想杀我?我帮你啊!”
陆秉初从来没想到,同为男人,力气竟也有这样大的差距。
他根本动弹不得,甚至两只手都敌不过他一只手的力量,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入应衍的腹部。
后来,陆秉初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姜芷萝。
那种慌乱和无措不是装出来的。
她是真的在担心应衍。
自始至终,姜芷萝只极快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有埋怨和责备。
她怕是要恨上他了。
因为爱应衍,所以憎恨伤害应衍的人。
陆秉初无声失笑:“陆秉初啊陆秉初,你当真可笑又愚蠢!”
以为自己壮烈英勇,到头来不过是被人利用,替别人做了嫁衣。
一条丝质的帕子递到面前,陆秉初抬头,看到了一身丁香色洋装的傅嘉馨。
“擦擦脸上的血吧!怪可怕的!”傅嘉馨指了指下巴的位置。
陆秉初机械性的接过,擦掉了下巴上的血,顺带擦了擦手。
月白色帕子瞬间被血沾污。
“我…我洗干净了还你。”他喃喃道。
“不必了,我帕子多得是,不差那一条。”傅嘉馨直起身,“连应爷都敢杀,你不简单呐!”
陆秉初不置可否的笑笑。
如今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