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中,姜芷萝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一路狂奔,直到再也听不见汽船鸣笛的声音。
环顾四周,是不甚熟悉的弄堂,每家每户都灭着灯,整座城市都处于沉睡的状态,她跌跌撞撞的穿梭在弄堂之间,终于找到了主干道。
大路上依旧没什么人,只有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尽头处竖着挂在门口的白色牌子上,写着青州巡捕房青南分部几个字。
姜芷萝一阵狂喜,急忙冲了进去。
彼时的巡捕房只有一个值夜的巡捕,抱着枪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搭在桌上,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
“救命啊!救命啊!”
姜芷萝径直跑进来,扑到桌子上,喊声立刻惊醒了熟睡的巡捕。
后者腾地坐起来,举着枪四处瞄准,慌慌张张的问:“怎…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待看清来人是一个小姑娘,且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后,巡捕轻咳了两声,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戴上,正色道:“你有什么事吗?”
姜芷萝把自己被绑架的事情、仓库里的所见所闻以及怎么逃出来的情况,简要的向巡捕说明了一下。
“人命关天,你先跟着我去救人吧!”
她抓着巡警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向外走去。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巡捕拽开了她的手,整理了一下制服,“你说你被人贩子绑架了,同样被绑架的还有十几个人,她们帮助你逃了出来?”
姜芷萝点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一起逃出来?”
“因为有人看着啊!巡捕先生,救人要紧,您有什么要问的,能不能等把人救出来再一块问啊?”
“好好好,那你起码告诉我,关你的仓库在哪个码头,具体是哪个仓库吧?”
这句话倒把姜芷萝问懵了,她当时跑得急,生怕被人抓住,根本没有注意是哪个码头,更别提仓库的号码了!
巡捕见状,双手一摊道:“你看你,连人被关在哪个仓库都不知道,让我们怎么出动巡捕去救人啊?万一是谎报呢?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姜芷萝急忙摇头:“不,不是谎报,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我真的不记得是哪个仓库了!”
她从没有一次这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看一下是哪个仓库,薛丽娜还有那么多女子都等着她去救呢!
无助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她再次抓住巡捕的手臂,恳求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去救救她们!我真的没有撒谎!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去救救她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是姜芷萝声泪俱下的模样打动了巡捕,后者凝神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你不记得是哪个仓库,那具体或者大概的位置,你总知道吧?你带我过去!等我确认了的确有人被关在那里,我一定会集合巡捕房的所有人,设法营救,好不好?”
姜芷萝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带你去!”
幸好她对仓库的位置和附近的道路还有一个大致的印象,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寻找,黎明前的黑暗已经完全过去,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隐约还能看到耀眼的霞光,散发出万丈光芒。
姜芷萝终于找到了关押她们的仓库。
“是这里,就是这里没错!”她指着仓库紧闭的大门说。
巡捕半信半疑的上前,在姜芷萝忐忑不安的目光中,伸手推开了仓库的大门,然而仓库里除了堆满的货物,再无其他。
姜芷萝疯了一样跑进去,在仓库里找了个遍,别说是人了,就连那些女子曾经被关押的痕迹都没有。
“不,不可能的!她们人呢?她们明明被关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看着情绪失控的姜芷萝,巡捕扶着有些疼痛的脑仁。
“喂,这位小姐,你说的人贩子呢?哎,我们巡捕房就那么闲吗?”
说着,他就抬脚向外面走去。
姜芷萝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言辞恳切的说:“巡捕先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人确实被关在这里的,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不见了,一定是被转移了!对,他们肯定想到我会报警,所以提前把人转移了!”
巡捕用力甩开姜芷萝的手,厉声道:“小姐,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捉奸捉双,拿贼拿赃,现在人没有了,就算我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
姜芷萝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仓库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一个魁梧雄壮,一个身材精瘦,还有一个畏畏缩缩。
虽然逆着光,但姜芷萝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
“是他们!是他们绑架了那些人!”她指着门口的三人道。
原以为巡捕一定会立刻上前,将阿锋等人逮捕,然后押回巡捕房,没想到站在她身后的巡捕不仅不为所动,反倒语气幽幽的说:“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你们可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姜芷萝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机械性的回过头,只看到一张表情阴沉的脸,全然不像初见时的正义凛然。
“你…你……”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猴子缓步上前,笑容满面的说:“真是有劳孙巡捕了,还特意把人给我们送回来!”
“客气了,我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以后不要再那么大意了,毕竟我也不敢保证,下次还是我值夜班!”
“一定一定!”
猴子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了孙巡捕的怀里,挥手道:“孙巡捕慢走!”
姜芷萝只觉得一股沁骨的凉意,从脚底板一直升入了头顶,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斥寒冷和……绝望。
不!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趁着猴子和孙巡捕寒暄的间隙,姜芷萝飞也似的想要跑出仓库,却被人高马大的阿锋拦住了去路。
“还想跑?”阿锋伸手去抓她。
姜芷萝抬脚踢在了阿锋两腿之间,后者顿时涨红了脸,捂着下面倒在了地上。
华子本就懦弱无能,见状更不敢拦姜芷萝了,任由她跑出了仓库。
姜芷萝快速跑到沿江路上,正巧看到一辆车向这里开来,急忙招手拦车。
车子堪堪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个身穿绸布黑袍、秃顶疤脸的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扑灭了姜芷萝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