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教堂一别之后,姜芷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樱井岚。
她是刻意避开他的。
他们的生活本无交集,太过频繁的偶遇难免会引人怀疑,尤其会引起樱井岚的警戒。
姜芷萝始终坚信,小心驶得万年船,太过急功近利最终总难逃一败涂地。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
没想到这个机会这样快就来了。
那一日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晴空之上万里无云,倒是个适合出门赏玩的好日子。
应衍去了警务署工作。
近来,他的事情总是特别多,仿佛忙不完似的。
姜芷萝不想窝在家里,便把冬儿交给了奶娘照看,自己坐了车去郊外踏青。
然后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到中午时候却阴沉了下来,黑沉沉的乌云笼罩在青州上空,像是电影未开始前的幕布。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狂烈的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柳树来回摇晃,像是张扬着双臂的魔鬼。
汽车行进艰难。
“雨势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停一下吧!”姜芷萝吩咐司机。
“是,太太。”
司机把汽车停在路边。
姜芷萝见到附近有一间亮着灯的西餐厅,正巧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让司机撑着伞下了车,在狂风暴雨中钻进了西餐厅里。
许是下雨天,西餐厅里几乎没有客人。
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的洋人侍者站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擦洗玻璃杯子。
姜芷萝推门的动作惊扰了他。
他抬起头,黄棕色的瞳仁里倒映出那一道纤细婀娜的倩影。
莹白如玉的肌肤,细致秀雅的五官,尤其一双眸子生得极是漂亮,像是沁了水的琉璃玉石,流转动人心魄的光芒。
她的形容虽然有些狼狈,却不减那恬静柔和的气质分毫,反而给她平添了几许娇弱。
洋人侍者不由得怔了怔,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迷路的天使。
司机的紧随而入打断了洋人侍者的出神。
眼见姜芷萝已经在靠窗的皮子沙发上坐下,他急忙从柜台后走出,礼貌而客气递上餐单,说:“你好,您想点些什么?”
姜芷萝冲着他微微一笑,恬美的笑容像是初绽的迎春花,缱绻满目。
“一杯咖啡,一块草莓蛋糕。”她递还餐单道。
“好的,您稍等。”
洋人侍者退了下去。
外面的大雨仍在继续,而且隐约不见有停下的趋势。
司机吃不惯洋人的玩意儿,姜芷萝便让他出门寻一个饭馆吃饭,等到雨势小一些了再来接她便可。
推拉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几不可闻。
姜芷萝以为司机去而复返,抬眼看了过去,脱口道:“怎么?没带……钱么?”
后面的两个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来人并不是司机,而是一个穿着旧式长袍的男子。
那男子脸色极是苍白,一双眼睛却乌漆漆、黑的出奇,身上的长袍是极少见的红色,从阴沉沉的雨幕中走来,恍若幽灵鬼魅一般。
姜芷萝怔了片刻,而后扬唇笑了。
“樱井先生,好巧啊!”她浅笑嫣然的说。
“是啊,真的好巧。”樱井岚回道。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彼此心知肚明,樱井岚的出现绝非偶然,却都在各自面前装傻,装得久了,姜芷萝还真的会错以为,他们这一场邂逅的确是缘分所致。
“上一次同姜小姐相谈甚欢,回去后,我一直对那次偶遇念念不忘。”樱井岚直白的说,丝毫不顾及姜芷萝已为人妇的身份。
姜芷萝抿唇不语,清雅而略带羞涩的面容落在樱井岚的眼底,仿佛开出了花来。
“你们华夏有一句古诗词,不知道姜小姐可否听过?”
“嗯?”
樱井岚凝视她盈盈如水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姜芷萝这样聪慧的女子,自然一听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红白交替了一阵,仓惶的站起身道:“樱井先生,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说罢,便匆匆向外走去。
推开门走出西餐厅的那一刹那,有一只手攫住了她皓白的腕子,一股大力把姜芷萝带进了一个单薄却不乏温暖的怀抱里。
“樱井先生?”
姜芷萝又气又急,想要挣脱樱井岚的禁锢,奈何对方虽然看似单薄,力气却着实大得很。
他那双手臂像是铁制的一般,牢牢的把她锁紧在怀里。
樱井岚攥住姜芷萝推拒他的手,放在左心口的位置。
“从你救下我开始,你便已住在这里了……我曾想,如果再有机会遇见你,我便是想方设法也要追求到你,只是没想到,你竟已是别人的妻。”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但是听在姜芷萝耳朵里,却是莫大的震惊。
“樱井先生,你先放开我,我们…我们不能……”
她的抗拒看在樱井岚眼里,那么的无力。
他不肯放开她,不舍的放开她。
姜芷萝忽然停止了挣扎,那双荡漾着水波的眸子怔怔的望向外面的街道。
樱井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街道对面,雨幕之中,一袭墨色风衣的男子倚车而立。
隔了重重的雨帘,他俊美脸庞上的表情并不能看的清晰,但是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却清楚而分明。
樱井岚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缓缓松开了手。
姜芷萝再没有看他一眼,也不顾及外面瓢泼的大雨,径直冲了出去。
在她抵达对面之前,应衍已经弯腰钻进了汽车里,并且发动了汽车。
“应爷——”姜芷萝大喊一声,奋力的向前跑去。
然而汽车已经在大雨中快速驶远,只余下两道后车灯的浅浅的光芒。
姜芷萝被大雨淋湿了身体,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了雨地里。
身上的落雨突然停了。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把黑绸伞,以及擎着伞的清瘦少年。
“需要我同他解释么?”樱井岚问。
他可以找出上百个理由,来把他们的行为解释合理。
姜芷萝摇摇头。
“他若信我,何须解释;他若不信我,解释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