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医院是洋人开的教会医院,位于环境相对幽境的青东区,由于设施完备,价格还是实惠,所以到这里就诊的都是一些相对比较富有的人家,或者政府人员及其家眷。
然而今天,医院却有些不寻常。
具体来说应该是从夜半开始的,一个出了车祸的病人被送了进来,过后没多久,连着好几辆汽车就停在了医院门口,跟随在最后的还有一辆卡车。
前前后后从车上下来了几十号人,领头模样的几个人直奔手术室而去,剩下的人则分队守在了医院的大门、走廊、楼梯口等各个关键地方,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见到有可疑人员就拦下盘问,或者直接带走。
大家都说,这次因为车祸受伤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不是市政府的高官,就是带枪的军人,因为看把守的那些人的身形和动作,倒像是受过统一训练的。
不过他们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消息经过严密的封锁,除了正在动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其他人连病人是男是女,估计都不清楚。
应衍大步走上医院三楼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姜芷萝就蹲在门前的地上,双臂环膝,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手上身上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色的血,甚至脸上也有。
她直直的看着鞋面,一颗接一颗的泪水从她的双眼坠落,砸在面前的地上,发出轻不可闻的“啪嗒”一声。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这样肆意的痛哭,第一次是在应园的后院,她得知自己溺水身亡的消息,以及陆秉初和姜芷希登报订婚的事情……连着两次都和陆秉初有关,那个男人那么轻易就能牵动她的情绪——这个发现,让应衍莫名的心生恼恨。
不过,现在不是他嫉妒的时候。
应衍疾步走到姜芷萝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姜公馆,没有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距离姜公馆有些远的美其路,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和陆秉初在一起——在他那样深情的对她告白之后。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声音里有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欣喜和庆幸。
“……还好你没事!”
姜芷萝挣脱他的怀抱,眼神悲伤而担忧:“可是秉初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走出来。
姜芷萝急忙冲向前,“大夫,秉初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啊?大夫!”
“吵什么吵?林大夫刚连着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这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你就一直问问问!过会儿,我们会把情况告诉你的!”同样从手术室出来的年轻小护士没好气的说。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直射而来,犹如实质般,让她忍不住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正想抬头斥责,却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小护士一下怔住了,好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啊!
只见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高瘦挺拔的身材似乎要比医院里最英俊的林大夫还要略高出半个头。
他紧抿着唇,五官深邃,脸庞棱角分明,凌乱的头发给他平添了几分不羁和风流。
只可惜对方只冷冷瞥了她一眼,就很快移开了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个表情惊慌迫切的女子身上。
那个女子虽然衣服上染了血,表情也很是慌乱,但是看得出来,她长得很漂亮。
面容清秀妍丽,身材窈窕纤细,走廊的灯光投射到她的脸上,愈发显得她皮肤细腻白皙,纤长的睫毛像极了翕合的蝴蝶羽翼。
女子目光如水,清透澄澈,被那样一双眼神痴痴望着,任谁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吧!
林大夫只稍稍缓了一口气,就语声温和的回答:“病人的心肺等各个器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们已经设法止住了他内出血的情况,并且对心肺等脏器做了手术,暂时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暂时?为什么是暂时呢?”
“病人头部还受到重创,可能伤及颅脑,而我们医院并没有精于这一方面的医生,相关的专家教授需要从国外过来,但是病人的情况,很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林大夫已经尽量说得委婉,可姜芷萝的脸色还是一点一点苍白,像是有人在拿针管一点点抽走她浑身的血液。
“对不起!”林大夫轻声道歉,第一次因为无法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和愧疚,“我真的尽力了!”
“不,不!”
姜芷萝摇着头,一把抓住林大夫的手,乞求道:“我不要对不起!我不要!我要你救活他!你一定可以救活他的对不对?你是大夫啊!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眼看着她就要跪下,林大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救活他,可是……真的对不起!”
林大夫狠心的拿开了姜芷萝的手,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像是溺水的人被抽走了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姜芷萝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要不是应衍紧紧揽着她的腰,她恐怕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秉初不可以死!他不能死!”
她嘴唇颤抖的喃喃,转而抓进应衍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应衍,你会救他的对不对?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救他!你救救他!你救救秉初好不好?”她骤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道:“星堂!对!星堂!他说只要他想,他什么病都可以治好!他一定能救活秉初!他一定能!”
姜芷萝的目光游走在和应衍一起过来的几个人身上,并没有看到沈星堂的身影,于是放开应衍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我要去找星堂!我要让他来救秉初!救秉初!”
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然而应衍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越来越低沉。
“星堂为什么要救他?我又凭什么让星堂救他?别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他冷声说。
姜芷萝脚步一滞,缓缓转过头。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