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金发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要不要,老奴去接她?”
“埔岭,魔域的曼珠沙华,好像又开了。”金发人说的,却完全和这个名为埔岭的老仆说的不是一回事。
埔岭愣了愣,然后点头,“是的,又开了,已经一千年过去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来找她呢?”金发人坐直了身体,手掌轻轻撑住下巴,低声问。
埔岭沉默片刻回答,“因为她是魔域的罪人,还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魔后。”
金发人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安慰人了?我和他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觉得他会因为这些而放手?”
埔岭面色微沉,却还是恭谨道,“主子,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既然没来,那么肯定有来不了的理由。您不是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吗?”
“可我记得以前,你都不怎么赞同我靠近她的。”
“那是因为以前她是血灵,而现在,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族。在不危及您地位的前提下,老奴希望殿下您能拥有最大的快乐。”
“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呢。”金发人站了起来,“他当初舍得让她灰飞烟灭,如今只怕也没有勇气再来找她了吧?”
埔岭望着白九鸱挺拔的背影,呢喃,“也许吧”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在他看来,那个人做任何事只怕都是有目的而为,事情真的像表面那么简单么?
白九鸱回头看了埔岭一眼,没再说话,又转过脸背着手看向大厅外的天空。
人界的天空湛蓝如洗,和天域的明光万丈,以及魔域的混沌昏暗完全不同。
“这一次,我走在他前面,只是不知道这回是不是真的是从零开始。”
白九鸱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出了大厅。
埔岭赶紧跟上,两人走了几步,只见对面一粗布麻衣的少女走来,虽然姿态悠闲,但目光流转之间,还是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悉。
白九鸱看见她的时候,原本恣意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静的看了少女好久,直看得心都揪起来,缩成一团才回神、付七七自然也看见了他,对他笑了笑,“哎呀,好像是我赌赢了。”
白九鸱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付七七毫不胆怯,把和礼官的赌局说了一遍,然后,又问,“你就是买下我的人吧?”
听她这么一问,白九鸱微微拧眉,目光在付七七脸上逡巡许久,那种犀利的目光充满探究意味。
付七七却始终笑容以对,眼底都是陌生,完全是素不相识之人的反应。
白九鸱心底居然分不清是喜是悲,明明希望有从头来过的机会,可当他认定这个投胎转世的女人已经彻底将他遗忘的时候,他的心底居然觉得难过了。
再相逢,竟然连别来无恙这样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别来无恙,是啊,她又怎么会别来无恙?任谁被推入烈火熔岩,被滚烫的岩浆吞噬得连灰都不剩,都无法担当这四个字吧?
他听狐小狸说过当初她浑身花蕾的样子,她曾那么执意的问魔王要一个答案,可最后,居然在魔王立后的大婚之夜,死在炼狱的熔岩之中!
现在,他唯一弄不清的,就是为什么明明已经被炼狱的熔岩吞噬,她还能投胎转世。
当年得知她的死讯,他一怒之下,率神族军队先开启了第二次神魔大战,那场战争,双方各自损失过半,而魔王比他更决绝,居然任由冥河的怨灵之水漫入人界,造成人界死伤半数。
他以为,自己苦等几千年的女人就此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然而他手指上那道艳红的血线却在消失了五百年之后,再次出现!
她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不计一切代价,找到了她的转世,如今的付七七。
可付七七虽然由于魔王封印的缘故依然带着前世的容貌,但记忆却似乎完全不存在了。
因为,狐狸和西卡在她身边守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她露出任何有记忆的破绽。
如果是装的,又怎么可能装那么久,装的那么天衣无缝?
失落悲伤愤怒,都掩藏在白九鸱温和有礼的笑容之下,“是,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
付七七点头,“那么以后就请主子多多照顾了。”
白九鸱上前,轻轻拢了拢她的长发,笑道,“这是自然。”
付七七没躲,相反,她笑得媚态横生,“那真是太好了,对了,主人,我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只狐狸,一只耗子,可是,现在它们不见了,我可不可以去找它们?”
说话的时候,付七七频抛媚眼,动作之间风姿万千却没有丝毫刻意。
但,这些看在白九鸱眼里,却忍不住心底浮起怒意,转脸对埔岭道,“先带她下去熟悉规矩!免得恃宠而骄!”
说完白九鸱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付七七依然娇媚无限,眼底全是无辜和迷惑之色,仿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埔岭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直看得她忍不住道,“哎呀,莫不是您也看上我了?”
埔岭这才转开视线,声音完全无起伏地道,“跟我来。”
“那我的狐狸和耗子怎么办?”付七七跟在他身后却不死心的问,但眼底那些娇媚之色已经被一片清明冷淡替代。乍一看就像一双晶莹剔透的猫儿眼,纵使美丽无双,却凉薄冷静的让人心寒。
付七七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世上的有钱人是不是太多了,但这么多的有钱人中,为什么她不能算一个?
白九鸱的城堡,让她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奢侈繁华,不用步步生金来形容的话,简直对不起墙上那些镶了金边的壁画。
埔岭走在前头,一直没说话,她也就乖巧地跟着,什么都不问,可眼光却没停止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总体来讲,是很复杂一座城堡,就连每一砖每一瓦的运用都独具匠心。
这座城堡,让人看到了什么是张扬与低调的结合体。
“这里,就是你以后活动的范围,会有专门的教官来教你技艺。好好学就是了,学好了,才有机会走出这里。”
埔岭最后停下的地方,还是让付七七狠狠心惊。
巨大的铁栅栏将里外隔开,一道道密集的铁网将原本一体的空间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铁网外面,即使是仆人,依然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
铁网里面,多是姿容出色的人族女子,她们有乌黑亮丽的头发,白如积雪的肌肤,婀娜如杨柳的身段,但是,她们没有昂首挺胸的姿态,一个个谄媚卑微,夹着尾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聆听前面一个满脸皱纹的人族老太婆絮絮叨叨地传授各种规矩。
距离太远,她听不清老太婆在讲什么,但从老太婆自得的神态,以及那些少女们拘谨惧怕的神态可以看出,这老太婆绝对是个教训人十分在行的老手。
付七七静静地盯着里面的情况,始终没看埔岭。
埔岭倒是很意外地转脸看向她,凝神打量了她好半天,只见她都一直盯着里面的情景,完全没留意到他正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怎么,你不乐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