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公司的时候,芬迪仿佛已经知道我要来,在办公室里等着我。
她笑着朝我递过来一杯咖啡和一叠文件,我喝了一口,然后哗啦啦翻动着她递过来的那些文件。
芬迪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一丝为难,看着我,说:“陈姐,刚刚楼下一个拍平面广告的小模特忽然说不拍了,理由是价格太低……张总让我去解决一下……”
我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心里有种冲动想问她你不是很能吗,现在怎么来找我了,但是我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我把这些话咽了下去,皱着眉头问:“她在哪儿?”
“在楼下。”
我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把那杯咖啡不轻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放,冲她扬了扬嘴角,说:“你跟我下去。”我正愁着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呢,大步朝着楼下走去。
电梯门打开之后,我脚上的高跟鞋在大理石的走廊里敲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来,整条走廊里都没有人说话,人们脸上的肌肉都紧绷着。
我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站着、坐着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广告部的,还有一两个我们行政部的,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就是那个此刻撂挑子的小模特。
不过显然,她觉得自己是一头小狮子,她抬起眼睛,视线淡淡地扫过我的脸,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焦躁的同事,嘴角带着微笑,说:“我和她聊聊。”
人群悄然无声地散去了,虽然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看得出彼此心里的失落,无法亲眼看到我受挫,是多么让人沮丧的事情啊。
“周小姐,你好,我是这家公司的行政总监。”我拉开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芬迪站在我身后。
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说:“请叫我Angela,还有,你确定,你有权利跟我谈吗?”她那双带着大直径美瞳的双眼打量了我几眼,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质疑。
我忍着心里的不耐烦,朝她微微一笑,说:“你可以尽管说,我可以负责帮你去沟通。”
“当然是不满意报酬咯。”她用她那张足够赚钱的美艳面孔,凑近我,说:“合约是你和麦克签的,虽然他是我们公司的经纪人,但是我是新人,我和公司刚刚签的经纪约要下个月才开始生效,所以,你们现在手上的合约其实是无效的,反正你们的通告也已经发了,我的照片也已经提前发给媒体了,如果现在换人,你们肯定也是麻烦一大堆,不如把价格提高一点,我们都省事,你也知道,公司拿了钱之后,我其实没有多少钱可以拿,你就当帮帮我们这些新人吧。”说完,冲我眨眨眼,说:“你帮我这个忙,以后我们还可以长期合作嘛。”
我朝她微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向上。”
不过以她的智商,显然没有听出我话里带的刺儿。
“说正事儿吧。”我看着她,双手撑着下巴,“首先,我告诉你,麦克和我们公司已经合作七年了,你还在高中里穿阿依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一起去各大国际品牌拉赞助了,他在这座城市的时尚界和模特圈里,就算不能只手遮天,但是对付你这种以为自己爪牙锋利的小咖还是绰绰有余的,别说你经纪约下个月就能生效了,就算是你没签约,他要让你在这行从此不能立足,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姑娘,在这个行业混得好不好,区别的不是能力,也不是脸蛋,而是会不会看人下菜。我们公司每年都要承办大量的拍摄业务,费用本身就很庞大,并且麦克在这行人脉很广,你今天不拍也可以,不过是同时得罪了我们公司和麦克而已,这么说来,也就可以说你以后在这一行就失去了百分之八十的机会。”
她的脸蛋有些微微发红,说:“大不了我就不做,有的是老男人想包养我。”她撑着面子,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有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站起身来,在她身边气定神闲地踱着步子,笑着说:“周小姐,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美女有的是,但是能红的,大部分都是识时务的,我觉得你还是……”说到这里,我眼疾手快地扯过她的手指,印在印泥上之后又用力朝白纸上一按。
“芬迪,把这张白纸拿去写一张欠条,金额先空着,我看心情到时候填上。”
此时坐在我面前的那个年轻的女子脸色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慵懒,而是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周小姐,听着,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乖乖配合拍照,我保证你能得到允许范围之内最好的报酬,并且今后公司再有需求,我们可以优先考虑你,虽然你没什么脑子,但是毕竟有一张吸引人的脸,而且我保证这件事情你的公司不知道,你们的合约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我说完之后,站直身子冲她笑了笑,说:“至于第二种选择,就是继续保持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然后看看我在你的借条上能填出什么样精彩的数字。”
说完之后,我从芬迪手中拿过来那叠合同,丢在她面前,说:“签了交给我的助理。”然后拿着那张她按过指纹的白纸走出去。身后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如同死灰般的气氛。
我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着堵在门口的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们,说:“下午一点准时开始拍摄,如果迟到一分钟,都不用付她钱。”说完之后,我只觉得全身舒爽,昂着脖子朝办公室走去。
刚刚走回办公区,一抬头,却遇上了陆恒。他的眼睛像是两枚琥珀,温润而又透彻。
看到他之后,我整个人瞬间就像是烈火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他的目光掠过我,然后眼神空洞而冷漠地飘向另一边,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此刻我已经微微欠了欠身子打算跟他打招呼,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我整个人变得有些僵硬,我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两声“咔咔”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