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素话一说完，苏氏女不可置信地看着武玄素，刚才还教训自己要收敛，怎么现在找起那小妮子茬来了？莫非是想帮她报仇？
苏氏女得意一笑，心中窃喜，只觉得后宫里的女人都是一个样，装得再怎么仪态万千也挡不住那争风吃醋的劲儿。
夏夷则此刻已经是神情复杂，想要对武玄素发作已是不可能，想要制止此事却又没有理由。
他不知道阿阮是否会跳舞，曾经与她一起走遍千山万水的时日已经过去，那些日子无非是带她赏遍春花秋月，带她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但却从未看过阿阮于他起舞的举动，要真说与舞乐相关的，那恐怕就是她为他时不时用巴乌演奏一曲《在水一方》。
乐绍成已经知礼来到殿前，“臣确实于前不久寻得一女，认做义女，名唤阿阮。但臣女一直身处深闺，且对宫中礼数一概不知，若是上前献舞恐怕会冒犯圣上。”
“如此便罢了吧。”夏夷则的语气微冷，隐隐约约夹杂着对武玄素不满的语气。
“圣上何苦扫兴，就算不献舞，妾也是想见见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得到立下汗马功劳的定国公赏识呢。恐怕两位妹妹也是想得此一见。”
武玄素看向夏夷则左边的两个女子，苏氏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楚想容却一如既往地闷葫芦没有说话。
满朝皆静，武家势力庞大，能够和圣上这样对话的恐怕也只有武玄素一人。
乐绍成有些为难，缓缓地转过身去看了看阿阮，闻人羽立刻就看见了乐绍成的举动，拽着阿阮的袖子便道：“阮妹妹，别吃了......”
阿阮嘴里塞着鹿肉，仿佛此事跟她没关系似的，只觉得稀里糊涂地就被闻人羽拽着站了起来走到了殿前，“闻人姐姐......让我把嘴里的肉咽下去......”
阿阮好奇地抬头看着周遭的一切，又觉得这一路被人当怪物指指点点了个遍。
夏夷则看着阿阮从容地走进，心中立刻暖了起来，他或许不知此刻他已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满目温柔。
来到中央，阿阮淡定地行了个礼，便又抬起头来看着上方的人。
坐在中间的那个男子她是认识的，他叫夏夷则，是个好人。在他身边有三个女子，此刻都在盯着她看，不过一个神情充满得意阴险地看着她，一个却是满目悲苦，还有一个华贵雍容的女子端坐，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但是下个恍惚间，阿阮好像看到她脸庞狰狞，周遭被一团黑漆漆的烟雾笼罩，那烟雾如同如炼狱中出来一般仿佛要把她吞噬，阿阮立刻全身警惕起来，瞪着眼睛便死盯着武玄素，压抑得阿阮说不出话来。
但是下个瞬间一晃神，阿阮看见的便又是那个端庄的女子。她刚才看错了吗？
看着阿阮惊恐的神态，夏夷则也立刻警觉起来，看着武玄素却看不出什么，再看看阿阮，刚才那惊恐的已经消失，只剩下好奇。
夏夷则心中生疑，不知阿阮刚才看见了什么，只得紧紧皱着个眉头暗自忖度，等日后再找阿阮细细询问。
“——阮姑娘可愿跳舞助兴？”等到阿阮再次从黑暗中缓过神来，便听见武玄素的这句话，阿阮使劲地看了看武玄素，再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就觉得刚才自己是看花了眼。
不过跳舞......她有多久没碰了？
阿阮用手捏着自己的小圆下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夏夷则看着阿阮正想着如何帮她开脱，便听阿阮说道：“唔......跳舞？......愿意是愿意......但是我好久没跳了，好多动作都忘了......”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低头谦卑，反而仰着头看着上方的人很自然的答道。
阿阮说完这话夏夷则惊讶了一番，原来她真的会却从未看她舞过。
“无妨，阮姑娘随性就好。”
阿阮点点头，“那好吧，我跳~就是我跳舞时能不能不要奏乐？”
阿阮话一出，已有群臣在下面窃窃私语，没有音乐的舞蹈怎么跳？
武玄素则温柔点头，“依你。”
阿阮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确实是随性地起了舞步，巫山空谷，花香鸟语，那些最美最纯净的自然之灵便是她跳舞时最好的映衬，已不需要任何丝竹管弦之乐。
阿阮逐渐地迈开了步子，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曾在巫山时偶尔兴起的舞步，而她却不知此刻已有人看着她逐渐痴了迷，整颗心都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虽是在这种情况下阿阮出来跳舞，但是夏夷则已经被她的舞姿所迷醉，他从未看过她如今日这般，如同山间最美的精灵，每一个动作都是充满灵动，带给观赏之人雨露阳光。
阿阮未曾发觉夏夷则，微微闭上眼睛逐渐进入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草木茂盛充满灵性的巫山，她在翩翩起舞的同时，总有一人在她身后远远地站定，默默不语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
他的寸步不离带给她最大的安慰，也是在同一天，她随性起舞他依旧默默守候，一支舞罢她调皮地问着那块木头：“喂~我跳舞好看吗？”
男子恭敬而谦礼，立刻低下头去回到：“神女舞姿自然是天地之间至纯至灵。”
“嘻~”被夸奖的她满心窃喜，要是别人夸奖也就算了，偏偏是他，她始终不明白，每天跟着她像个闷葫芦似的也不说话，他不闷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决定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恭敬地微微低下些身子，“神女有何吩咐？”
她灵动俏皮，大眼睛眨了眨清澈得可以挤出水来，“你听好了~我要告诉你的事就是......我~喜~欢~你~”
她今天真的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跳舞被他夸了，她还终于把她一直闷在心中的事说了出来。
只见男子惊慌错愕地道：“这、什么......神女......”
“我就知道你是这幅表情~不过真好玩儿~喂，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我会再来问你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喜欢我呀！”说完此话，灵动的女子渐渐隐了身形，消失于男子眼前。
而男子却依旧是惊惶无措，站在那处愣神许久。
阿阮渐渐皱眉，往后的舞步她已经渐渐忘记，满脑子都是那个男子的身形，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的声音好听而温柔，面庞却一片模糊，那句自己所说的“我喜欢你”回响在耳畔，阿阮怎么想不起来那他是否回应自己了呢？
阿阮的舞步顿时停止，皱着个眉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阮姑娘怎么停了？不记得余下的步子了吗？”
阿阮听武玄素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武玄素继续说道：“也罢。阮姑娘舞姿虽然没有舞乐配伴，却也是自然灵敏，与柳姑娘之舞有着不同韵味。”
本来阿阮还想着刚才的那段回忆，不仅死活想不起来清晰地片段她着急，再听武玄素这么一说阿阮就更不愿意了，“切~神——”
阿阮本想说“神仙的舞蹈你们凡人才不会看懂”这句话，却在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回想起来闻人羽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的无论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她是神仙的身份。
于是阿阮只能说完那个字回过神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不到借口就只能说着：“神......神......”
说了好几个“神”字，阿阮找不到编的理由，索性低下头去再也不说话。
闻人羽赶上来打圆场，“武贵妃息怒，阮妹妹是想说身子有些不适，所以舞蹈也只是随性，望圣上莫要怪罪。”
“既然阮姑娘身子不适，那便下去休息吧。”
皇帝发了言，闻人羽赶快行过礼之后便拽着阿阮下去，等到阿阮再一抬头，闻人羽吓了一跳，只见她清澈的大眼睛里已经泛起泪光，为了不惹人注意闻人羽还是利落的决定先带阿阮回到座位上。
可以这一幕始终躲不过夏夷则的眼睛，他分明看见了阿阮临转身之前用手抹了眼睛，那委屈的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突然之间便隐隐作痛。
她受了委屈，为何？是因为她的舞蹈只跳了一半？......
他止不住地猜度，却无法抱着她问个清楚，只能那么远远地看着她回到座位上没有再动那盘中的肉，反而靠在闻人羽肩上出神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上来的舞蹈，他始终没有看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