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羽毛拿着苏木白的最新封面杂志向连星献宝的时候,距离他们最后一次通话已经过了九天。
好像是刻意商量好了似的,他们不再像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维系联络的最后一根线索也断了。
连星最近每天都泡图书馆,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实在睡不着就打开平板追剧,克制自己不和他联系。
偶尔羽毛给她讲了特别好玩的笑话,也会惯性地想要讲给他听,可一打开聊天页面,看着那空白的一页,头脑就瞬间冷静下来。
她心里憋了一股劲儿,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劲儿。
直到这天下午遇到徐晋阳。
图书馆里太安静,徐晋阳发微信叫她出去,她犹豫会儿,去读书室外的走廊上找他。
“最近还好吗?”
他一点没变,还是那副清清爽爽的样子,笑容恰到好处。
“挺好的,你呢?”连星尽量做出一副自然随意的样子,假装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时间不会骗人,他的眼神里还是露出一丝遗憾,“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发个微信。”
“……”
说完又为自己的无理要求而笑,“前阵子听说你去跟组实习了,怎么回来了?”
“太笨了,被赶回来了呗。”连星苦笑。
“我看了新闻,你哥也客串了那部剧。”
话音一落,两人都默默无语,一阵尴尬。
关于苏木白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一切都已经是清楚明白的事实了。
还是徐晋阳打破沉默,“你……不打算告诉你哥吗?”
“告诉什么?”说这话时她的声音略微发抖。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告诉他吧。
徐晋阳说:“你知道的。”
连星被他坦诚的眼睛逼到无处遁形,她实在不想和他探讨这个话题,却发现怎样都躲不过去,“我怕失去他。”
她终于亲口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恐惧,却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轻松或窘迫。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连星,你应该告诉他的。”
连星这晚失了眠,想起下午徐晋阳说的话,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怕他不喜欢你因此而疏远你,所以一直藏着不敢说吗?其实,当你尝试过了被他疏远的滋味后,才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你看,我被你疏远过,尝试过放弃,现在不又大大方方地站在你面前了吗?”他坦然的笑容仿佛近在眼前,“连星,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所以,我决定继续追求你。”
他说:“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用顾及我,继续做你自己。”
不过如此。
连星憋在心里的那股劲好像渐渐明晰,她也在被苏木白疏远,她也一次次尝试过放弃,可直到现在,她满脑子想的,依然全都是他。
得不到又怎样呢?被拒绝又怎样呢?最差也差不过见不到他。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结果就被苏木白的电话叫醒了。
睁开眼发现已经上午十点了,好久没有睡那么沉以至于看到来电显示上他的名字的时候以为还在做梦。
“起了吗?”
电流传送过来的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使她瞬间惊坐起来,“哥。”
惯性使然,明知道自己在和他呕气,还是第一时间接了电话,第一时间叫了哥,哪有一点呕气应有的姿态。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下午有空吗?我去接你回家。”
家?
连星压不住嘴角那丝笑意,扬手捂住了脸。
等上了车才知道于小野刚从机场将苏木白接回来。出了机场,没回家,直接奔学校接她来了。
如果不是于小野放的音乐有些闹腾,此刻车里的气氛应该会尴尬到冰点。
她上车的时候苏木白就闭着眼睛靠在窗边,她刻意弄出点动静他也没理。
她心里郁闷,就紧紧贴车门坐着,脖子扭到一边,看了一路的风景。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怀疑脖子可能断了,但还是憋着劲,坚决不转头,不看他。
断了就断了吧。
直到于小野一个紧急刹车,巨大的动静将连星半个屁股甩出座椅,她惊叫一声向前冲去,在即将撞到驾驶座椅的时候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白皙修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
“撞到没?”
苏木白终于开口。
看她摇着头不说话,他稍一施力将她拉到面前,扶着她的肩膀查看。
那动作太关切,连星心里一软,忙答:“我没事。”抬头撞上他惺忪的睡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刚才是睡着了。
借着这一眼狠看了他一会,大半个月没见,他还是那么英俊,那样熟悉的五官组合成刚刚好让她心动的样子。
一眼看上去雀跃又安心。
只是好像更清瘦了些,面部线条更立体了几分,因为刚刚睡醒,神态中透着一种不自知的慵懒……
确认了她没磕到,苏木白放开她的胳膊,连星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害怕那深埋心底的贪恋露出端倪。
“不好意思啊老大,你继续睡。”
于小野打破两人之间迥异的沉默,两人继续各靠各的窗。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家。
两人一出电梯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年画,正低头玩着游戏,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结果一听到电梯门开就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哥你能不能换个密码锁啊,要不然就给我配把钥匙,蹲的我腿都快断了。”
“不是让你在工作室等我?”
“不想在那呆。”年画嘟囔一句,伸手搂住连星的腰,“快进去,我快渴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啊?”连星真是服了她的神出鬼没。
“故意让小白保密的,给你个惊喜。”
连星听年画边喝水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大概得知她是今天下午到的机场。本来应该和苏木白一起回来的,无奈他的飞机延误,两人就错过了。
“你自己打车回来的?那去工作室是怎么回事?”
年画含糊不清地:“我再去接杯水。”
苏木白挂了电话走进来,“让你在工作室等我,你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回来,顾天北开完会出来找不到你,开车出去找你了。”
年画不语,转身又去接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就在连星担心她会不会呛到自己时,她一改笑嘻嘻的模样:“找我干嘛,我这么大人了,能丢?”
“这么大人了做事还那么不靠谱,就算回来也要先告诉他一声,好歹是他接你回来的。”
“又不是我让他接的。”苏木白还没生气,她自己倒先恼了,端着剩下的半杯水回了房。
客厅剩下连星和苏木白。
互相对视一眼,又词穷,连星干咳一声,也回了房。
都推开门了,才回头补了一句,“我看看她。”
苏木白没吭声,看不出情绪。
连星想着年画心情不好,开门的时候还在心里组织着措辞。结果一脚踏进门就被年画拉过,按倒在床上。
“脚好全了吧?最近和徐晋阳进展怎样?”
连星蒙圈:“全好了。没怎样。”
“徐晋阳这人真的不错,长得又帅,性格又好,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是很好,可我没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说来听听。”
连星:“……”默了一秒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她一问,年画立即喜笑颜开,两手一捧,献宝似的给连星看手机页面,“我获奖啦!”
原来是暑假期间看到的那个全国摄影比赛,没想到她真的报名参赛,并且得了奖。
不过连星也并不是很惊奇,年画摄影技术一直挺好的,家里亲戚有时也找她拍照。
连星记得她好像是高一才开始接触摄影的,买第一台相机时还问她借了钱,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顾天北怎么回事?你和他吵架了?”她想起年画说起顾天北时半恼的表情。
“没,我又不认识他,干嘛和一个陌生人待在工作室?”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最喜欢看帅哥了吗,顾天北这么美入不了你的法眼?”
千万少女的美梦耶!
“一个大男人的这么美,不是娘炮就是gay……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嘿嘿,”连星干笑两声,逗她:“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嫌弃,倒像是因爱生恨。”
年画默了两秒,瞬间炸了毛。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连星开门对上苏木白的视线,他淡淡看她一眼,视线扫过去:“年画,出来。”
连星越过他瘦高的身形往外瞄了一眼,看见客厅里的顾天北。
低低的帽檐下,神色些微不豫。
但看见连星过来,还是很亲切地对她笑了笑。
真好看。除了苏木白以外,大概就属他的笑容最勾人了。
正当连星胡思乱想的时候,年画出来了,她乖乖地从苏木白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半是卖乖,半是讨巧的:“不好意思啊顾大哥,我在工作室等的心急就先回来了,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我没找到你,也没你联系方式。”
“没关系,”顾天北笑的淡淡的,“我可以给你我的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年画特别乖巧地摇头,“不用了,我没有存陌生人电话的习惯。”
……连星从脚底升腾出来一阵尴尬,苏木白已经拉了脸。
“我去洗点水果。”连星打破沉默,趁势就溜。
从冰箱里随便拿了几样水果洗干净,估摸着苏木白在批斗年画,她也不敢出去,怪尴尬的,年画今天怎么了?
正腹诽,厨房门被推开,连星回头撞上苏木白神色晦莫的眼睛,突然间有点词穷。
其实更尴尬的,应该是他和她吧,从见面起一共只说了两句话。
连星咬咬唇,说出第三句:“水果洗好了,我端出去。”
苏木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站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连星抹了把盘子上的水,又摸了摸沾着水珠的葡萄,终于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他身侧,试图自然地挤过去。
苏木白侧了侧身子,她稍微松一口气,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却见他反手向后一推,咔哒一声落锁声响起,几乎同时,他一个转身,将自己困在门板和……他之间。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道灼人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连星咽了咽口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抬头……
还要吵架对吧,来啊。
却听见耳畔一声轻笑,而后,便傻呆呆落入他眼眸中的一池春水里——
压低的声音带着酥酥的电流,“还在跟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