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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桃夭美人

郡王府清幽寂静,正午的阳光在层层铺叠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目的光泽,已进庭院,入目的,是灿烂如脂的盛放桃林,碧枝万树,云霞铺展,风姿绰约。

桃林中,两人一坐一站,清寂无声,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人恭敬道:“郡王,门外一人求见。”

坐着的人未出声,倒是那站着的人侧首问道:“何人?”

那人双手捧着一物事,高举过头顶,道:“那人只让小的将这个交给郡王,说郡王自会知道。”说罢,上前几步,伸手递到站着的人面前。

木玖瞟了一眼,伸手接过,递给敖越天过目,敖越天仔细打量了一眼,神色突然颇有些惊喜与讶然,继而淡淡一笑,“故人来访,备茶。”言罢,示意木玖将其推往客厅。怎知那小厮却继续道:“客人说了,倘若郡王同意相见,那么桃林美酒,岂不快哉?”

敖越天一怔,继而愉悦一笑,“那么就按贵客意思办。”小厮领命下去了,木玖却疑惑问道:“听此人之言,倒是个妙人,公子,他是谁?”

敖越天不答,只说:“来了便知。”

不一会儿,只见小厮领了一人寻径而入,桃色点点,衬得那人如春日的暖阳,温和却不失贵气,朴素竟不失优雅。木玖眉梢一动,竟然是二殿下敖璟天!

敖璟天看见两人,不禁温雅一笑,“早知当个郡王会如此逍遥,倒不如请求父皇赐我一佳地,当个逍遥郡王妙极,妙极啊!”那小厮自然早已退了下去。

敖越天清淡一笑,“如今不迟。”而后,伸手一指对面的石凳,“请坐。”

敖璟天自然不会推辞,顺势坐下,执起手中的青瓷杯,闭眼轻嗅了一下,不禁喃喃自语:“芳香清冽,仿有桃花之精魂,莫非是桃花酒?”

“正是。”敖越天淡笑,面色稍带歉意,“可惜的是,我身体欠佳,无法陪你饮酒,只好以茶代酒,此杯,敬你。”言罢,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呵呵,桃花树下桃花酒,还能独占这壶,真是快意之极啊!”敖璟天雅致一笑,亦一饮而尽。风过,桃花纷飞,缤纷而落,些许调皮的跳上他们的发上、衣上、手上,别具风情。

敖璟天放下青瓷杯,抬眸,便是一怔。只见对面站于敖越天身后的木玖垂下星眸,神情无限温柔,正伸手轻抚上敖越天的发梢,拈下一粉色桃瓣,却未扔下,只隐于袖中。

心下轻叹,也罢,弟弟如今孤身身残,难得有一人对他不离不弃,爱惜有加,他又何必点破?于是释然一笑。

“你笑什么?”敖越天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这般笑,便问道。

敖璟天帮自己斟满一杯,神情中不无羡慕,“我笑我如今仍是笼中的鸟,不如你这般自在,不过是自嘲一笑。多少人羡慕我的身份,我却想要摆脱。”

敖越天略显惊讶,“以往,你并未有此想法,却如何有了这种心思?”

敖璟天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些苦涩与倦怠,“可还记得去年冬天的事?”

敖越天闻言一愣,清澈的眸子渐渐染上一层怜惜与痛苦,嗓音也变得些许暗哑,“记得。”一树桃色微颤,似乎都在为此而感神伤。

敖璟天狠狠地饮了一口,眸色略有狂乱,叹息般说道:“我曾派人去谷底寻觅他的踪迹,毕竟生要见人,死……可是,据回报,谷底只剩一些染血的衣物及……一堆白骨……我不愿相信,可寻找的不止我的人,他们寻了,还是无果。”

虽然对面之人没有明确说出“他”是谁,但他怎会不知?摔落悬崖的那人,一袭紫衣,无论何时,都是那般魅惑高贵,本以为他那样的人不会轻易逝去,但或许是天妒英才,又或许是……可不管怎么说,“他死了,你却为何如此?”敖越天心中一惊,脱口问道。

敖璟天一愣,思索许久,也想不明白原因,倒是敖越天水晶心肝,轻叹:“你觉得是朝廷害了他,所以,你想远离庙堂。”

“或许吧。”敖璟天苦笑,“我请求父皇允我出宫历练,谁知父皇竟爽快地答应了。”

敖越天闻言不语,一时间,庭院寂静,只剩下桃花簌簌,缤纷飞扬,美不胜收。

“谁?”突然,木玖一声怒喝,目光紧紧地盯住一棵桃树。另两人便都一惊,顺势看去。

桃色如脂,却不及那人的极致艳色。那人懒懒地卧在一桃枝上,姿态轻漫,一袭红衣半敞,长发垂落一缕,微微遮住了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仿若一位桃花妖精,惬意地在红尘中飘摇翩跹。

他明明卧在一细嫩的桃枝上,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枝折人落,可是他的姿态,便如于九天上,琉璃塌,深帘幕,淡春风,就明朗日光,饮清醇美酒,身前舞姬扭动优美舞姿,香风阵阵,而他如此随意,只因看遍梁园美景,赏尽洛阳繁花。

他的一个眼神,连枯木也似可以瞬间丰肌玉骨,亭亭玉立,作惊鸿之舞。

他以腕支颊,眼波流转胜过琉璃日光,默默似在沉思,半晌方悠悠看向那三人道:“有美人卧枝,三人呆立半晌,是惊乎,叹乎,赞乎,嫉乎?抑或是,爱慕乎?”

一道诡异的风在三人面前吹过,还是敖越天最为淡定,清冷道:“阁下私闯郡王府,是为不敬;私听别人言语,是为不正;衣襟半敞,是为不雅,阁下还是离去为好,否污了君子之名?”

那人桃花眼眨巴眨巴,而后静静地盯着敖越天,突地便哈哈大笑,颇为爽朗侠气,酣畅淋漓,声音低沉魅惑,“三美人迎风而立,再加上美酒飘香,本公子怎舍离去?”语毕,竟从桃枝上飘然而下,向三人走来。

木玖警惕地看向他,敖璟天与敖越天却似不在意,见那人潇洒地在石凳上一坐,悠然地执起酒壶,就着壶嘴,汩汩地喝下,姿态虽不雅,但似浑然天成,毫无造作之态。木玖本也是江湖中人,侠肝义胆,不拘小节,此时见他如此,便顿生好感,有些结交之意。敖璟天虽也极欣赏这样洒脱自然的人,但是他的美酒都被他抢了去,不禁有些不满。

那人肤色极白,一身艳俗的大红并未给他减分,倒还增色不少,此时他仰脖喝酒,露出细长优美的颈项,些许淡红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流过一动一动的喉结,流过精致的锁骨,流过雪白的胸膛,探入衣襟内,顿给人一种魅惑之极的风情。

木玖抽了抽嘴角,勾引谁呢?这里都是男人。不过看到这种情景,他不禁垂目看向敖越天雪白修长的颈项,哼,比那人好看多了,刚想到这,便突觉一阵心悸,于是抬眸看去,只见那男子已然喝完,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转了过去,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敖璟天挑了挑眉,“此酒原是在下的,不料阁下不经过在下的同意就将之饮完,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

男子眼波盈盈,妩媚一笑,唇色如脂,“我可没有身外之物,只这身皮囊还看得过去,你若想要,便尽管拿去。”他语声低沉魅惑,却偏偏说出了些许撒娇之意,顿时,敖璟天连忙摆手,离他远了点。

“唉,你竟也看不上吗?我家那位也看不上,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盈盈桃花眼极为委屈地看向三人。

敖越天微微一笑,说出了平生最毒的一句话:“那还是回归黄土吧,莫再为害人间。”

那人听闻,一下子跳起来,装作惊恐哀怨道:“你好生毒辣,怪不得身为残疾。”此语一出,院中顿时无声。

好半晌,木玖才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凶狠道:“你赶快滚!”说着,竟要拔剑相向。敖璟天平日温雅的面容也布满了嫌恶之意。

敖越天只怔怔地看向那男子,眸中依然清澈,满树桃色映衬着素衣雪肤的他更显苍白瘦弱,仿若一不小心,他便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他低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赐予了你完美的躯体,还望你珍之惜之,塑一个与躯体相匹配的心灵。”语毕,他轻轻转过轮椅,慢慢地向屋内行去,背影是那么的冷清无助。木玖见状,也不管男子了,赶紧走过去。

“一壶酒,换你的双腿,这笔生意你难道不做了吗?”红衣男子张扬地笑着问道。

轮椅停下,等着他的下文。

“在下凤非花。”

一阵春风吹过,院中又是一片寂静。

是南乡的暮春,朦胧中透露着情意绵绵的妩媚。陌上花开,烟笼柳岸,乌篷摇梦,笛声如诉,在清秀的长河两岸编织出富贵而又慵懒的气息。南乡温柔如水,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繁花堤上,多少眷侣携手共赏春光;玉楼朱颜,多少清梦交织独诉离殇。

这日,简府可谓是热闹非凡,红绸高垂,厅堂正中一个大大的鎏金“寿”字,耀人眼目,富贵无双。门前宾客如织,络绎不绝。简云腾一直开怀笑着,他老人家今天五十大寿,因在江湖上的声望很高,故来客极多。

吉时将至,简老爷子看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欲说上几句场面话,其实他甚是不喜说这些话的,但还不得不说。看着满堂宾客期待的眼神,他清了清喉咙,却被赶至的管家打断了:“老爷,门外玉疏宗宗主慕轻随递上贺礼。”

简老爷子明显一愣,玉疏宗?虽说之前是个大宗,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它的江湖地位便低了下去,不知此次来,有何目的?虽是这样想着,但还是笑眯眯说着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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