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男闭了嘴，我的头痛也立刻缓解，很快就彻底不疼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也不想知道，因为那种神经都快要被撕裂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我不想再次经历。
“看来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了。”小气男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有气无力地说：“随便吧……能告诉我怎么下车么？”
“现在下不去了，得等到终点站才行。”小气男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让我很不舒服。
公交车里突然坐满了鬼，居然还能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行驶，到了终点站居然还会停……这么荒唐的事情，我竟然瞬间接受，心里连半点儿质疑都没有。
难道我以前真的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很疑惑，头又开始隐隐约约地疼了，只能强制性地中断思路，不再继续考虑这个问题。
小气男估计是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劝道：“你现在不能强行跟封印的力量对抗，不然很有可能会变成痴呆的。”
封印？这词儿听起来好熟悉啊，我不自觉地皱眉，又开始觉得不舒服。
“快别想了。”小气男紧张地叫道：“跟着我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我勉强跟着念了一遍，竟然真的痛苦减轻了许多，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咒语么？”
“嗯，净心神咒。专门用来排除杂念，安定心神的。”小气男解释道。
我点点头，暗想着这倒是个好东西，要是能记下来头疼的时候就念念，说不定会有奇效。可惜我虽然跟着念了一遍，现在却已经忘了，也不知道网上能不能找得到这段话……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是道士么？”
“嗯。道号忘尘。”他说。
“哦，那你俗名叫什么啊？”我随口问着，心里觉得这个道号听起来更像佛家那边的感觉。
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抿着嘴拒绝回答。
我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赶紧说些别的：“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最近总是有鬼来找我的麻烦么？”
从我被家里赶出来以后，似乎就再没安生过，我很怀念过去平静的日子，想知道怎么才能回到那种生活。
以前我就算是遇到鬼，也都是些没有戾气的普通鬼魂，我甚至还能跟它们聊天当朋友。可现在遇到的，竟是庄雅琴、沈思瑶之类惨死的怨鬼，别说当朋友了，能活着从她们面前离开，我都要感谢一遍老天爷。
不知不觉当中，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学校里藏着的那个阵法出了问题，还是因为我结了冥婚？亦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儿？
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忘尘嘟嘟囔囔地念了半天口诀，手指头也动来动去的，像是在掐算着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渐渐有了汗水，似乎很疲惫的样子。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良久之后，他颓丧地泄了口气，摇头道：“不行……我道行不够，算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心瞬间沉落谷底，失望极了。
但他马上又说：“不过我师父很厉害的，他老人家一定能帮你找到原因！”
“你师父？”我眼睛一亮，心里瞬间又腾起了希望，忙问：“他是谁？可以让我见见他么？”
“这……”忘尘一脸为难地说：“我师父避世隐居很多年了，不见外人。以前有国家高官出重金请他出山，他老人家都不肯答应。”
完了，彻底没戏。我叹了口气，仿佛听见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希望，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渣渣。
我郁闷不已，没心情再跟他聊天。
公交车依然在平稳地行驶着，除了车内的气温低到不像话以外，跟普通的公交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为自己的镇定感到惊讶，居然可以和一群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厉鬼坐在一起，而不感到害怕。
是我胆子变大了，还是从前经历过，所以习惯了？
车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忽然想到，黑无常不就是地府的鬼差么？他奉命保护我，所以一直都隐身跟在我身边，见到这么多厉鬼跑出来，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呢？
这应该是属于他职责范围的吧？
“吱……”急刹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差点儿撞上前排那个满身血泡的厉鬼，幸好我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
“怎么回事？”我茫然四顾，却不见了忘尘的踪影。
该死！怎么又这样！
空气一阵扭曲，黑无常现身出来，冷冷地看着我说：“以后别跟道家的人接触！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心想着那个男生虽然没帮上多大的忙，但至少让我不再受头疼的煎熬，而且也尽力地帮我卜算了……虽然没结果，但我还是应该感谢人家才对。
道门中人品性如何，我没接触过不做评价，但至少他绝对是个好人。
“他帮不了你的。跟他接触，只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黑无常见我没有反应，不悦地沉下脸。
“他能不能帮得了我，我自己有数，用不着你管！”我心里窜起无名火，不客气地说：“弥深派你来是保护我的，没让你监视、控制我！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正常交友？”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怨气，竟然有种恨不得把他从身边赶走的念头。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身上的异常状态多得数不过来，我也懒得深究原因了，索性就由着自己的心意，毫不顾忌地发脾气。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黑无常骤然暴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森然道：“楚弥深都不敢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他的手像铁钳似的，不断收紧，我没有办法呼吸，缺血缺氧的状态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我痛苦地挣扎着，心中无限惊惧。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就有妩媚妖娆的声音响起：“老黑，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不怕把鬼王大人给引来了？”
“哼，鬼门提前洞开，厉鬼为祸人间，地藏王菩萨重伤沉睡，天帝震怒……哪一件不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他怎么可能还顾得上这边？”黑无常说出了一连串让我心惊不已的话。
弥深一直说他很忙，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在忙什么，难道竟然是在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那他这个鬼王当得可真是辛苦。
转瞬之间，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几乎要忘记了窒息的痛苦。黑无常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我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心里才惊恐地意识到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
他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说着鬼界的机密，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了我灭口吧？！
危急时刻，白无常幽幽地说：“王位和这个女人之间，他一千年前就做出过选择了……恐怕他现在已经在赶来这边的路上了。”
闻言，黑无常立刻松开手，冰冷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里，我咳得眼泪横流，心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这条小命保住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救命恩人白无常，想要谢他，嗓子眼却火烧火燎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而他则是飘到了我的面前，用洁白如雪的袖袍，为我擦拭眼泪。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柔声安慰我，我的眼泪却一下子淌得更凶了。
没办法说话，我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心中的感激。他似乎看懂了，莞尔一笑，正要开口，背后的黑无常却冷冷地说：“你不该在她面前现身。”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会让她记得。”白无常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容，用嘴型对我说了两个字：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怕！如今的黑无常在我心里，简直比地狱恶魔还要恐怖！他步步紧逼，我则是手脚并用地倒退，却很快撞到障碍，被他一戳眉心，瞬间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道究竟多了多久，我又听到了黑无常冰冷的声音。
“找到陛下的真身了吗？”
白无常冷哼道：“找着了。这一世他叫林渊……挺有气势的名字，可惜性格却是个软蛋，看着真让人生气！”
“不都是被这女人给害的么……不过也没关系，等这女人魂飞魄散了，陛下应该就能想起过去的经历，找回真正的性格了。”
“真希望那天快点来，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耐心一点，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我拼命地记下这些对话内容，脑子却始终没办法彻底清醒过来，这让我感到非常沮丧。
过了好久，黑无常忽然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和老白说的话……没关系，我就是故意让你听的。沐灵犀，这次你要争气一点啊，一定要记住那个名字，要尽快找到他啊！记着，他叫林渊，林渊，林渊……”
他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如同魔咒。我的心神消耗过度，很快就彻底陷入昏迷当中，可那个陌生的名字，却牢牢地印在了脑海深处。
林渊。
我必须要找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