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小鬼,吃了雄心豹子胆啦!竟然敢砸老子。”司马苏弘挽起袖口就从马鞍上跳了下去,想教训一下那小孩,可那小孩见司马苏弘下马,却丝毫没有半分惧色,胸膛反而挺得更高了些,底气十足,小手一挥,气势汹汹的吼道:“汉军滚出南越。”
这小孩的话一出,挤在两旁百姓的情绪瞬间被这小孩给带动了起来,伸直了脖子,也跟着一起举手高喊:“汉军滚出南越,汉军滚出南越。”那声音铺天盖地而来,扰得此时的路博德更是心神不宁,他有种直奔大榕树下的冲动,手中的缰绳紧了紧,俊眉紧蹙,四处张望了起来,他想再见她一面,仅此一面他便可安心离去。
司马苏弘见那小男孩,一幅瘦得营养不良的模样,身上穿的衣衫还补了好几个补丁,两个脚趾头都漏出了鞋面,便不忍心抽他耳光,只是伸手往那小男孩鼓起的胸膛拍了拍:“小鬼,幸好你今天砸的是老子,若是其他人,非打得你残废不可。”他说着便伸手去揪那小男孩的耳朵,“快点跟老子认个错,老子今天就饶了你。”无端端的被人砸鸡蛋,不教训一下,他心里头过意不去。
男孩顺着司马苏弘伸出手的位置,抓住他的手,便恶狠狠的咬了下去,疼得司马苏弘直跺脚,一怒之下,便顺手抽了那小孩一耳光。本就是常年战争沙场的铁血男儿,脾气难免暴躁了些。可谁知他这一巴掌却引来广大人民群众的愤怒,两旁的百姓,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不停的向汉军砸东西,有锅碗瓢盆,鸡蛋、土豆,青菜萝卜……手上有什么就砸什么,还咬牙切齿道:“砸死你们这群强盗,滚出南越,滚出南越。”
昨日樛后带动汉军捉拿丞相吕嘉之事,一下子闹得整个番禺城是沸沸扬扬,众所皆知。如今樛后的名声在南越被传得是污秽不堪,说她****后宫,与汉朝使者有奸情,一心想归属汉朝,没有顾及南越国的社稷,只顾及汉朝皇帝对自己的恩宠,是个卖国贼。而番禺百姓自然是挺丞相的,话说有哪个国人是不爱自个国家的,哪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国家割舍给别人。
百姓们满腔怒火,如今那积蓄已久的怒气,一促即发。
几个彪悍的汉将哪里受得这般侮辱,心想倘若待会有人泼兜粪水来可还得了,想着便怒气冲冲的跳下马鞍,想去教训那些不知好歹,乱砸东西的南蛮子。
那汉军随手揪起一个向他们砸着土豆的老头,怒目圆睁,一拳头高高举起还没打下去,那老头便吓得嘶声喊道:“打人啦!打人啦!汉军打人啦!”就在这时,乌央乌央的人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那些人手里拿着锄头、铲子、铁棒……声势滔天如万顷怒涛奔来。
那些涌来的百姓拧紧着双眉,撸起袖子,一幅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喊道:“打死那他们,打死这群抢夺国土的强盗们。”
这些涌来的百姓有老人,小孩,青年,壮汉。最老的满头银发,牙齿都掉光了,跑了一两步便气喘吁吁,休息了片刻又接着跑。最小的小孩也就五六岁,手里拿着锅铲也跟着大人又跑又喊,被人拌倒了摔在地上不哭也不闹,爬起身子继续跟着大人跑。
路博德见那乌央成群的百姓,怨气冲天的往这边奔来,他心知肚明一旦打起来,必是百姓遭殃,忙高呼:“不可伤及百姓,快走。”他说着皮鞭狠狠一抽,那黑驹马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怎料那些人却不知死活,一群人迅速围成一堵肉墙不给他过,还有人伸直了脖子,高声喊道:“就是他,他就是那带头的。打死他,打死他!”
路博德见人群中有老人、小孩,忙拉紧缰绳,一时刹得有些急,那黑驹马嘶叫了几声,扬起了马蹄在空中高高的摇晃了好几下,方得停了下来。
路博德浓眉紧锁,喝道:“快闪开,我不想伤人。”
那些人好似听不懂他话似的,依旧气势汹汹的冲着他奔来。人群中一个壮汉,抡起那锄头劈头盖脑的就向着他头部砍来,路博德动作快如闪电,执起月牙戟来个蛟龙出水,那月牙戟用力一挑,便把那锄头给挑飞去,随之便将那尖锐的戟头对准了那壮汉的咽喉。
一双寒气逼人的黑眸,扫过那群要阻挡他前行的人,怒道:“快闪开,否则我就刺穿他的喉咙。”
那壮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方才手持锄头的手竟有些滚烫发麻,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但他那怒气冲冲的表情却丝毫不肯收敛,还放下狠话:“就算你今日把老子砍了,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南越。”
路博德手中的月牙戟紧了紧,气得他青筋暴露,他潜意识里是不想伤人,又碍在他心中有事,一团糟。真想狠狠的教训一顿这些不知死活的南蛮,他抡起那月牙戟就要往那壮汉的后背拍去,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路将军,别打了,别打了。”
林希挤在闹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中,一边推着撞过来的人,一边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可那些人已经打红了双眼,越打越激烈,把她撞得险些栽倒在地,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拽出了人群,司马苏弘忙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我要找路将军。”林希人还没站稳,就火急火燎的往前跑去,司马苏弘拉都拉不住,本想去追,可一想到她是女儿身,而且自己曾在路将军面前发了誓,便不敢向前跑去。
林希本在大榕树下等路博德,怎料听经过的路人说,汉军今日要出城。紧接着又看到附近有百姓手持锄子急匆匆往外奔去,找人询问了下才得知,原来路博德等人今日要回长安,这些人说要去闹一场,让汉军们吃点苦头,她便跟着人群跑了来。
林希被人群撞得踉踉跄跄,几度险些跌倒在地,直到她的身子突然被护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林希抬了下头,那张让她几度疯狂的俊脸竟出现在她眼前,他那结实得像钢桩铁柱般的胸膛让她很是安心,这一刻,她的心终于不再漂浮了,扣在他身上的手,竟像是上了锁一般,拿不开。
“路将军,你带我走吧!”林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哭求道。
路博德搂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的往自己身上揽了下,下颚顶在她头上,揉了揉,忙作解释:“林希,皇上有急事召见我回去,我并非不想见你。”
林希含着泪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能不能带我走,带我去长安,我会听话的。”
路博德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脱离了自己的怀中,肃容道:“如今情势未定,你不可与我前行,你等我,等我脱得了身之时,我定会来娶你。”
“不!我现在就要与你走,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可以女扮男装。”林希依旧倔强的说着,身子却想往他怀里靠。
“不行,如今南越未定,我不能带你走,你听话好不好。”他说着,一双黑眸冷若冰霜的盯着还想无理取闹的林希,喝道:“你若是这般执拗,我以后便不再来寻你。”
林希心中一惊,顿了下,一双水洗过的黑眸茫然的看着路博德,张皇失措的摇了摇头:“不,路将军,你不能这样的。”
“只要你听话,我定会回来娶你。”他看了眼依旧一脸迷茫的林希,忙从胸口处,掏出她给自己写的订婚合约,“你看,我一直都带在身上,跑不掉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啊!”林希一声尖叫,一个大番薯扔中了她的后脑勺。
“痛不痛?”路博德忙急切的问道,随之伸手帮她揉了揉后脑勺,满眼的溺爱。
林希摇了摇头,紧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看着路博德,为何在他的面前,她总会不经意的表现出一幅柔弱不堪的模样,去骗取他的爱护。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变得如此矫情。
此时整个街道是一片狼籍,街道边的酒肆,店面全都关紧了门,汉军们不敢杀人,只是一味的挡,怎料那些越人越来越猖狂,一锄头下去,其中一个汉将被砸得一脸鲜血,捂着头在地上打着滚。
几个士兵见自己的兄弟被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容忍不下去了,气得怒目圆睁,抄起肋下佩剑,胡乱挥砍了起来,顿时血花飞溅,一群妇人像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汉军杀人啦。”
路博德顾不上林希,忙转身跑去查看情况,林希只好在他身后跟着跑。
几个少年被砍伤了伏倒在地,路面上溅了一地的鲜血,汉将们砍红了眼,怒气冲冲的想接着砍,路博德忙喝住:“住手。”
这时吕子汐也带来了百来支铁骑匆匆赶来,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