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博德见林希呕得厉害,忙上前要给她抚胸拍背,怎料林希立刻伸手阻止他前行,情绪激烈:“你快给我拿开他,给我拿开他啊!”
“好。”路博德慌忙将木盒放得远远的,“我拿开了,不要怕。”
“那是谁的?”林希背对着他问道。
路博德见事件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再瞒,缓缓行至她身旁,淡淡道:“你父亲的,但是林希,不是我手下的人干的。”他说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会很难受,但是林希你知道吗?你父亲是这次挑动战争的主谋,他是一定会死的,皇上指明了要他和南越王的首级,我不动他,自有人会动他。”
“噢!”其实这结果自己早就料想到的,可是为什么事情一旦真实的发生会如此难受,胸口就像被人拿着刀子戳一样,豆大的泪水忍不住从脸颊滑落,趴在路博德的身上嚎啕大哭,“路将军,我心里难受。”
路博德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知道,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林希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看得路博德心疼,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要加倍的补偿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方才路博德的一席话如同烙印般烙在了林希的心里,他说的南越王首级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要将他处死?可他现在还活着啊!他明明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得知他的情况,林希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路将军,你说南越王首级是什么意思?那个南越王不是还活着吗?”
“是啊!明日午时便会取他首级面见皇上。”路博德说得轻松自然,好像弄死一个人如同家常便饭似的。
林希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取了他的人头?然后送给皇上?”
“嗯!”路博德点了点头,却不知此时的林希对他的作为感到万分惊心。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了手?就算要他死也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啊!取首级和分尸有什么区别,这可是一种丧心病狂的手段,你怎么做得出来?”林希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两眼发红的看着他。
路博德顿时有些错愕,她说自己残忍,丧心病狂?可赵建德是死犯啊!取他首级是天经地义的事,再听听林希那口气,好像在怨自己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那般,忽然耳边荡起赵建德的一句话“你这个禽兽,竟然碰我的女人。”让他不得不怀疑林希与赵建德有过什么关系,可一想到林希的贞洁是给了自己的,便不再去多想,只是林希的话多多少少伤到了他的心,路博德忍住情绪淡淡道:“林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明白他是死犯,我不取他首级,难道要帮他入殓棺椁后再送去长安面见皇上吗?”
林希一时语塞,现代人与古带人的那条万丈代沟始终是无法逾越的,整整两千多年的代沟,他怎么能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想起以前,自己养的一条小猫死后都难受得要死,可是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却连只畜生都不如,只是淡淡道:“噢!那随你吧!”她说完便挣脱开他的怀抱找殷儿去。
次日午时,赵建德蓬头垢面的跪在刑场上,刽子手高举着大刀,午时烈日当空,阳关赫赫,照在大刀上直灼人眼。
午时三刻,刽子手挥刀落下,刀落头断。
元鼎六年,共存了九十三年,历经了五代君主的南越彻底平定,归属了大汉。
林希躲在床榻上呆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整个人处于呆滞的状态一动也不动,她自始至终还是无法接受如此糟心的结局。她的亲人竟然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若不是路博德保下自己,如今的她已经被运送到川蜀地区为奴了。
路博德手里端着晚膳向她缓缓走来:“林希,吃一点吧!不要饿坏了胃。”
林希眼神呆滞摇了摇头:“我不饿。”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惊恐万状的看着路博德,“如果哪一天我被人发现是吕嘉的家属,我是不是也会被贬去川蜀为奴,我打听过,川蜀地区有以奴隶殉葬的习俗。如果真的那样,我,我宁愿去死。”
路博德被她轻身的话吓了一跳,将晚膳放置案上后,忙将她拥入怀中,安抚道:“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我在,就没人敢贬你去川蜀。”
林希哑哑哭道:“如果是皇上呢?皇上要把我贬去为奴呢?”
路博德轻描淡写道:“那我就求皇上把我也一并给贬了。”
林希摇着头:“可我不想拖累你。”
“可我是你夫君,你难道想抛下我不成?皇上没那么小心眼咬着你一个女子不放,皇上是干大事的人,才懒得理你这等小皮毛。又何况我平定南越要一女人又怎么了,我就不要其它封赏,我就只要你。”路博德忙打断她的话,把话说得轻松自在,听得林希渐渐的放松了心情:“可我想见九哥,想带小公子去见他,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九哥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南越已平定,哪个时候都可以去啊!等我把军务交给司马苏弘后,我就带你去。”路博德笑着说道。
他的微笑就像午后的阳光融化了心中那堵冰墙,照亮了黑暗里的角落,让她从新找回了希望。
这一日路博德带着林希与小公子一同来到了贵阳,看着从牢房里出来的吕子汐蓬头垢面,身上的白衣已经发黄,脸上的胡须遮住了英俊的面容,一双清澈的黑眸好像被抹上一层灰,变得暗淡无光。那本是矫健挺拔的身姿如今竟像那晚年的老头那般,好像站不直一样。此时的林希只觉得胸口被人划了一刀,在流血,满城压抑的悲伤化作滔滔不绝的泪水,喊道:“九哥。”
在黑暗的地牢里呆得太久,吕子汐适应了好久的光线才看清了眼前的人,那个有泪不轻弹的他,终于在这刻划破了泪腺,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敢问出口,他怕自己接受不了结果,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希忙擦干了泪水,脚步如同千金重,亡国一事怕吕子汐问起会奔溃,还好怀中的小公子给了她前进的勇气,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说好,要如何才能让他坚强的活下去。自己一个来了几年的人都接受不了,又何况土生土长的吕子汐,他又如何能接受得了家破人亡的事实?他的父亲与妻子死了,亲人被流放,南越国也亡了,眼前唯一给他安抚的只有眼前的小公子,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将小公子托到他面前,轻声道:“九哥你看,你的儿子,还没取名字呢!你看叫什么好?”
吕子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你说什么?”
“你的儿子。”林希嘴唇有些微颤,看着眼前一身落魄的吕子汐,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吕子汐突然如同失去了理智般抢过林希手中的小公子,笑得几乎疯狂:“我有儿子了,我竟然有儿子了。”
怀中的婴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
那一声声的哭啼声将失去了的理智慢慢拉回现实中,吕子汐忙安抚道:“乖,不哭,不哭。”
或许是父子关系心有灵犀吧!那小公子好像听懂他话似的竟不哭了,还对着逗弄他的吕子汐吐着舌头,甜甜的笑着。那纯净的笑声如同春风化雨般滋润了吕子汐那干枯的心田,将他所有的愁绪都给驱逐开了,竟欢喜的对着林希道:“你看,我儿子他对我笑了,你嫂子呢?你嫂子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林希被他的话问得心一抽,刚刚绽放的笑脸一下子便萎缩了下来,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才鼓起勇气道:“嫂子她,她难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