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大夫人皱了皱眉头:“少夫人没有带陪嫁的丫头和贴身妈妈?”
“是是是。”一个婆子垂手站在那里,脸色有些紧张:“少夫人说想用晚饭,自己没带陪嫁丫头过来,只能喊了府里的丫鬟去端的饭菜。”
“不会罢?”许大夫人低头,端起了茶盏,眼睛望着那微微起了细纹的茶水,心中却有如澎湃的河水,上上下下,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县主啊?竟然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许大夫人有几分焦躁,想到儿子不要自己来插手这门亲事,顷刻间就有了几分明白。儿子第一次成亲,啥都没管,全是她一手张罗的,这一次为啥这般积极?看起来里头是有些古怪。
“夫人,老奴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婆子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这事情说出来可真是丢人,只不过以她对许大夫人的忠心耿耿,不能不说。在许大夫人惊诧的眼神里,婆子擦了一把汗:“大公子今日是去京城一家义堂迎的亲!”
“什么?”许大夫人眼前一黑,茶盏都差不多没端稳:“你确定?”
她知道儿媳妇不是京城人氏,可太后娘娘给赐的婚,人家又是县主身份,即便不是在京城的亲戚家里出阁,至少也会在福来客栈包下一间院子吧?万万没想到……许大夫人全身都有些发软,在义堂出嫁的儿媳妇,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会成为京城贵人圈里的笑话。
“辰儿!”许大夫人呻吟了一句,辰儿是怎么办亲事的?好歹也来商量一句!要是媳妇是没落世家出身,没那么多银子去租福来客栈的院子,镇国将军府有啊!不至于要落到这么悲催的地步!
许大夫人眼前花花的一片,只觉得有不少尖嘴猴腮的脸孔在晃来晃去,那些贵夫人最最势利,肯定会抓周这事情说个不停的。一想到这里,许大夫人顿时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夫人……”婆子很担心:“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许大夫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明日新妇敬茶,自己可得好好问清楚她的来路,万一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得用尽全力去教她这规矩礼仪才是。
春宵苦短,好像才一合了眼睛,外边的天色就渐渐的亮了起来。
许慕辰翻了个身,摸了摸自己的腰,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昨晚实在激战甚烈,两人折腾来折腾去,知道丑时才停歇。睡得晚,醒得肯定不比往日早,故此今日没能练剑,许慕辰低低的呼了一口气,腰酸背痛,似乎骨头要散架。
全怪空空道人给的那个十全大补丸太厉害,或许蓉儿也吃了吧,两个人体力倍加的足。本来蓉儿说好只练三种的,没想到你来我往的,竟然把那画册里的十八种姿势全部演练了一次。
许慕辰眼睛一瞟,见着柳蓉抱着那画册睡得正香,嘴角浮现出笑容,自己的娘子有时精明有时糊涂,还口口声声说这肯定是一本武林秘籍,故意用这羞人的图画掩盖了它的本质。她要认真研修一番,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看来看去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操练来验证这双修大法的妙处了。
秘笈果然是秘笈,练习的时候两人都飘飘然,浑然忘我,只知道互相配合得到最妙的滋味。许慕辰觉得,他以前二十年全白活了,从昨晚起,他才悟出了这人间的美妙。
他伸出手去,抓住画册的一角轻轻一拉,那本册子就从柳蓉的手里掉了出来,还没等他去捡,柳蓉已经睁开了眼睛:“怎么?你想早起偷偷练习武功?”
许慕辰笑道:“娘子,没你的配合,为夫想练也不行啊。”
柳蓉脸色微微一红,见许慕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胸前凝脂般的肌肤,赶紧拉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胸口,朝许慕辰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事不知道看自己的?”
“娘子,我以前每天都看自己的,成亲以后当然每天都要看娘子的!”许慕辰笑嘻嘻的扑了过去:“我的有什么好看的?当然看娘子的才更有意思!”
“你你你……”柳蓉瞠目结舌,成亲前怎么看许慕辰也是个清纯少年,怎么一页之间就变了个样?这让她几乎怀疑其自己那时候对许慕辰充满的各种同情心,说不定全是他装出来骗取自己那点愧疚的!
“蓉儿。”许慕辰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扑到了她的脸上:“咱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闺房之乐总要有些!”他一双濡黑的眸子盯住了柳蓉,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了?”
“我越看我的蓉儿就越觉得你好美。”许慕辰的嘴唇慢慢的贴了过来,一点点的侵袭着她娇柔的花瓣,如清晨的露水,滴入了花蕊深处。
“大公子,大少夫人!”外边有人砰砰砰的拍门:“辰时了呢,要去前堂敬茶。”
床上那两个快要凑到一处的人“哎呀”一声惊跳了起来,柳蓉嗔怨的看了许慕辰一眼:“瞧你,瞧你!都快耽搁了大事!”
成亲第一日,总要做出一副懂规矩的样子来,要像师父说的,把全镇国将军府的人都得罪了,也不是那么好,好歹也要让许慕辰面子上过得去。
柳蓉匆匆穿上衣裳,许慕辰开门,丫鬟们捧着洗脸漱口的器具进来,见着柳蓉,不由得都惊诧了一下,这不是先头那个大少夫人嘛?怎么……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惊住了。
苏国公府那位大小姐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玉簪县主的?
“大少夫人,奴婢们伺候您净面。”
柳蓉伸出两只手去,随便那群丫鬟摆布,她心里头明白得很,大家看见她的脸,肯定都会联想到苏锦珍,让她们去猜吧,自己就是不说话。
梳洗打扮好,许慕辰与柳蓉一道去了前堂。
这脚刚刚才踏进去,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瞪得溜圆,反应跟那些丫鬟一样。
什么玉簪县主?不就是苏国公府的小姐?
许大夫人更是莫名其妙,既然是苏大小姐,怎么会在义堂出嫁?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苏大小姐已经被太后娘娘赐婚给了一位姓王的公子呢,肯定不是她了,只不过世上为何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
许慕辰带着柳蓉拜见各位长辈,许老太爷与许老夫人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喝了柳蓉敬的孙媳妇茶,痛痛快快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在身后丫鬟们端着的盘子里头。
轮到敬公公婆婆茶的时候,许大夫人已经回过神来了,她望了柳蓉一眼,神情严肃——这是一个极好的教育机会,既能让媳妇懂些规矩,又能树婆婆的威风。
先前那位苏大小姐嫁过来,许大夫人觉得她出身名门,这些事情自然不用自己多交代,可这位却是从义堂出阁的,许大夫人一看柳蓉,就觉得她额头上贴了两个大字:穷、酸。
这寒门里头出来的,自然是不懂规矩的,只能自己花大力气来调教她了。许大夫人望着跪在蒲团上的柳蓉,心中暗道,好在这媳妇看起来是个温顺的,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低眉顺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清了清嗓子,许大夫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女四书。
许慕辰听了两耳朵,眉毛拧到了一处,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呢?难道准备开堂讲学不成?柳蓉端着茶跪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权当自己在练习打坐。气沉丹田,游走周天,运气入脾肺,终得大成。
许大夫人故意拖着声音慢慢的说了下去,大堂里的人都有些奇怪,面面相觑,许大老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夫人要教媳妇如何行事,只管等着敬茶完毕单独喊到一旁去教训便是,现儿这么让她跪着听教训,不是故意落媳妇的脸?
也不知道媳妇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许大老爷不满的看了许大夫人一眼,伸手推了推她,许大夫人就跟没看见似的,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话。
“母亲,那茶……”许家三房的一个小少爷,忽然惊呼出声。
柳蓉手中的茶盏,忽然热气腾腾,白色的烟雾直扑扑的冲向许大夫人的面门。
她跪着觉得无聊,也知道许大夫人是在故意整治自己,索性用内力催热那盏已经凉下来的茶,许大夫人说得越久,那盏茶就越热,最后竟至于烧开的沸水,汩汩有声。
大堂里的人都紧紧的盯住了那盏茶,只觉怪异,却不知道原由。
许慕辰心知肚明,柳蓉肯定是在变着法子抗议许大夫人,他有些苦恼,不母亲今日究竟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故意刁难柳蓉。他站起身来,将柳蓉手中的茶盏端起,送到了许大夫人面前:“母亲,你说这么多应该口渴了,赶紧喝口媳妇茶罢。”
“辰儿,你……”许大夫人气结,自己正在教媳妇如何伺候好夫君,这可是给儿子在挣权益呢,怎么就这样被他堵住了?
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许大夫人悲伤的看了儿子一眼,许慕辰压根儿没理她,一把将柳蓉拉起:“蓉儿,跪得累了不?先歇歇。”
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许大夫人心如死灰,没精打采的喝了一口茶。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伴着茶盏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