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接着寻找鸭梨的踪影，难得看秦石武给孩子们上课，刘弈停住脚步：“怎么？”
“他们两个小朋友起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支队长半蹲下身子，和子涵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就按照你说的假设，最好的护甲和武器技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只能用在人形的机甲上，坦克啊飞机啊上统统不能用，好不好？”
子涵点点头：“就是这样的！本来就该这样！”
“他难道是……”刘弈有点儿意外。
“他瞧不起动力甲，”李默瞳撅着嘴，“说与其开发动力甲的科技，不如造大号的人形机甲，像是高达或者AS那样的，好看又实用。我说他是胡说八道，他不信，还要骂我！”
说着说着又要生气，刘弈劝住他：“好啦好啦，我们老大会解释给他听的。”
“那么拥有这种技术的机甲，遇到战车什么的肯定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毕竟技术上领先太多了嘛，”秦石武道，“只是这其中有一个问题。人形的机甲，移动的时候是怎样的，你可以想象一下吗？”
子涵想也没想就答道：“既然是人形，那肯定和人一样跑啊。”
秦石武微笑：“很好，和人一样跑，我也是这么想的。下来就到开动脑筋的时刻了，你们两位对武器装备和战争形式、战术运用的发展历史都有了解吗？需要我先进行一下科普吗？不用多精通，知道个大概就可以。”
“我清楚！”李默瞳抢先举手，“叔叔，我知道古斯塔夫军事改革和三十年战争！”
支队长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古怪，“叔叔”是个杀伤力巨大的称谓。“啊，”他还是微笑着称赞，“了不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在红白机上玩诸葛孔明传哪。”
“我也清楚！”子涵不甘落后，“我知道萨拉米斯海战、葛底斯堡战役、凡尔登战役、斯大林格勒大血战和天火战役。”
这年头的孩子真不得了，难怪有人说现在一个普通小学可以得到的信息量就能匹敌三十年前剑桥的教授。
“非常棒，”支队长这次的表扬是真心的，“那么可以省我的事了。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下机甲的事。”
两个男孩互相不屑地对视一眼，以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达到的最大专注和热情盯住秦石武。
第380章
“刚才子涵说——”
支队长的发言在开头就被意外小小地打搅。他叫出男孩名字时，纳豆他们几个正带着一群孩子经过，一瞬间不知多少男孩女孩齐声回应。
威严如秦石武，也不得不咳嗽几声来掩饰尴尬。“不要在意细节，”他说，“我们假设大号的、人形的机甲大规模投入实战。有些最先进的技术不能用在坦克身上，但是用在这些大家伙身上没问题，这是前提，对吧？”
子涵猛点头，小墨瞳不服气地嘀咕：“这假设明明是不可能的嘛……”
“所以只是假设。现在问题来了，人形机甲的武器杀伤力巨大，对机甲本身的防雨水平是个巨大的考验，我们要如何提升机甲的防护能力呢？”
看得出来，两个男孩都在认真思考秦石武的问题。片刻后，子涵举手：“可以像高达那样，为机甲配备盾牌！现实中做不到被光束什么的打也不会坏，所以可以做厚点，用最好的合金，肯定能挡住很多下。”
墨瞳默不作声，多半是同意他的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赞同。
“说得非常好，哥……叔叔也是这么想的，”秦石武不甘心地说，“一面盾牌，就像古代的武士或者骑士，固定在手臂上，用于防御，另外一只手臂依然可以操作武器，不影响射击。攻击和防御在这里达到了平衡，很完美，对吗？”
“对呀对呀。”子涵很高兴，秦石武听起来在帮他。
“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用最好的合金，又要做得很厚，无疑会增加重量，对机甲的负重相当于增添了负担。更糟糕的是，一手拿的东西太重，对平衡也不好。刚才你也说了吧？机甲的移动是和人一样用双腿跑路的。这样一来，显然要削弱机甲的机动性，这个事情，请问又该如何解决呢？”
为了帮助男孩理解，秦石武还有意用力扯了扯他的一边胳膊，让他体验单侧负重过大失去平衡的感觉。
轮到子涵的脸色难看了。令旁观的刘弈感到欣慰的是，这男孩没有服输，祖国的下一代看来值得期待。
“有了，”子涵叫嚷，“设计给机甲骑乘的机械马，或者蜘蛛那样的腿，总之就是用别的东西搭着机甲走。古代欧洲的罐头骑士也是这样，身上的铠甲太重，就骑马打仗，一个道理吗。”
李默瞳噗嗤一声捧腹大笑：“机器马？亏你想得出来！”
子涵脸上忽青忽白，大概自己也认为有点儿离谱。刘弈倒是觉得应该鼓励下，这孩子的想法合乎逻辑，顺着秦石武的条件推断，结合人类装备发展历史的实际例子，机器马什么的是虽然有点儿异想天开、但绝对合情合理的设计。
支队长的想法和他一致，让李默瞳大吃一惊。“对，非常正确，叔叔又一次站在你这边，”他还鼓了两下掌，“骑上机械马，你说的蜘蛛那种也行，对全地形都能适应，非常了不起的想法。这样一来，机甲的机动性问题就解决了，历史上骑兵冲击的镜头就可以在现代以及未来的战场上重现了。”
他的口气让子涵隐隐觉得不妙：“呃，不会又有什么新问题产生吧？这下完美了吗？”
“遗憾的是，新的问题确实再次产生，然而却不是机甲这边的。应该说，是动力甲的敌人会弄出点新问题来。看到骑在马上的机甲，机动火力防护兼具，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做法应对？这次该你回答了，李默瞳同学。”
男孩不假思索：“骑在马上的？那还用问！历史上是怎么对付骑兵的，就这么对付这玩意呗？对了，做成马的形状，那腿上和蹄子关节一定是弱点，可以集中攻击那里。绊马索，壕沟，拒马，密集的长枪方阵，大量投射武器。还有一战时候的铁丝网，炮兵，对哦这个算在投射武器里了，反正只是骑兵，什么都可以对付。”
“一针见血。现在轮到你了，子涵同学，”秦石武的笑容比方才舒展，“对于这些办法，你有好的对策吗？”
“这……”子涵顿时语塞。挠了挠头，他不甘心地说：“这样就能对付骑兵吗？那古代游牧民族是怎么打得中原要死要活的？金和辽对宋都优势很大，蒙古又是怎么灭宋的？”
“宋朝的外战其实胜多负少，只是步兵很难面对骑兵取得决定性战果，宋的那几任皇帝又是出了名的孬种。蒙古灭宋战略上的因素远远胜过战术上的因素，实际上相比同时期的欧洲，南宋能扛那么久已经不容易了。今天我们讨论的是机甲这种武器，是在讨论战术，不要扯太远。”
秦石武的解说让子涵噎住，一个词也吐不出来。这算是欺负小孩吗？刘弈腹诽。
“我给你个提示吧，”支队长笑得越发开怀、越发狡黠，笑容和娜塔莎颇为相似，令人想起所谓夫妻相的说法，“一战的时代，为了突破铁丝网、战壕、大炮和重型机枪组成的坚固防线，当时的人们想出了什么样的点子？”
子涵一拍大腿，惊呼道：“坦克！对了，是坦克！谢谢叔叔提醒！刚才他说的那些东西，我们只要造出让机甲乘坐的坦克就可以。或者不需要坦克，反正是能让机甲乘坐的战车或者载具就行。”
李默瞳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手舞足蹈，秦石武哈哈大笑：“说得对，非常正确，和坦克的发明者思路完全一样。是呀，战壕，铁丝网，绊马索，这些在坦克面前统统不是问题。”随即笑声戛然而止，他俯下身子，近距离看着子涵：“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坦克，还要多此一举地制造给机甲乘坐的载具呢？”
若是在对弈，秦石武这一步就是把对方彻底将死。接下来两个男孩的表现出乎刘弈意料，子涵没有垂头丧气，小墨瞳也没有兴高采烈，而是一同陷入沉思。
“您说的有道理，队长叔叔，”子涵托着下巴，“没错，我要再好好想想。”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的武器发展始终遵循客观规律，现在看到的每一件装备都是千锤百炼、经过很多实战后才定型的……”
“L85也算吗？”李默瞳冷不防打断秦石武。
“当然算啦，世界上最好的栓动步枪，怎么就不算了？”能让人接受自己的说法并改变原先的想法是件非常稀罕的事，即便对方是个孩子，也令秦石武非常高兴。他拍打两个男孩肩膀：“你们懂得多，又肯动脑筋。今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只有一点，记得下次请叫我哥哥。”
“是，队长叔……不，队长大哥！”
“很好。走吧，天气这么热，我们去喝点清凉的东西解解暑，我请客。你也来吗？”秦石武问刘弈。
“我？”本想拒绝，不过反正不知道鸭梨究竟在哪，天气确实很热，拿上喝的慢慢找也不错。于是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正好我没带钱，”秦石武毫无羞愧之意，“付账吧。”
“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