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饭，大半个支队集体跑去新开的倒霉松鼠烤肉自助打牙祭。烤肉店新开业，每位顾客只收三十五块钱，就能享受高大上的就餐环境和品种丰富的肉类、海鲜、蔬菜、点心与饮料。
经营之初，为了招揽人气，亏本是理所当然的，每个从业者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饶是如此，老板看到上百个精壮小伙子鱼贯而入，还是吓得变了脸色。
“说起来，”鸭梨翻动滋滋冒油鸡腿肉和猪颈肉，“那案子得分开成两个吧？一个是绑架，另外一个是校园欺凌？”这些肉他自个是不碰的，格斗能力的突出是自律的结果。某种意义上，鸭梨是饭桌上最坏的同伴，不管大家一起有多high，他都只喝清水，啃牛肉，并且绝不抽烟。
“没错，”博士毫不客气地夹走鸡肉，“那几个学生怎么处理来着？”
“好像情况比较复杂。”无形说。
刘弈喜欢的是海鲜和水产，等肉类被一抢而光，他在烤盘里铺上扇贝、红虾和海螺肉。这里的生蚝很新鲜，所以他不打算暴殄天物，直接淋上点柠檬，蘸上点酱油就生吞了。刺身酱油是较为低端的那一类，但想想价格，够可以的了，他也就不计较了。
“哪里复杂？”听到无形的话，伸向芥末瓶的手停在半路，“情况很清楚啊。”
“情况不复杂，人复杂，”苹果解释，“听说这几个小东西家里大大小小有点关系，打算想办法达成谅解，好逃掉处分和拘留。”
“那怎么成！”刘弈用叉子狠狠叉了下盘子，发出“当”的一声，“受害人门牙掉了半颗，轻伤标准里头是口唇损伤影响面容、发音和进食吧？那肯定达到了。”
鸭梨架起火锅准备煮点面条吃，顺便插嘴道：“我当时在问话现场，主谋是那姓孟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按她本意，是要弄得受害人没法参加选拔赛的。幸好那几个动手的女生还算机灵，没傻到完全听她的。”
“是啊，我还听说，”苹果又补充，“她们几个在学校里，成绩一直算不错呢，居然帮着毁人前途。这种孩子，要是不想让她们走上歧途，不给点教训说不过去啊。”
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不让她们深刻意识到自己错了是绝对不行的，他们虽然不是派出所的民警，对这类案子见得也不少。未成年人的案件，由于这群家伙处在心智不全又自以为是的中二期，许多时候比成年人做出来的更可怕，所以惩罚绝不可少。如果因为年幼就姑息，对孩子的成长与社会的安全反而是有害的。
况且这次是由于那个叫孟欣怡的小姑娘，陆菲才身历险境。有这层缘故，刘弈更不希望处罚轻描淡写。做错了就要受罚，没什么理由好讲，他的观念就是这么简单。同样的原因，他向着恐怖分子的脑袋开枪也全无心理负担，这群人渣杀害了或者正要去杀害无辜的人，干掉他们是自己理所当然的责任。
当然，她们还年幼，处罚毕竟不能与成年人一视同仁。仔细想想，她们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从治病救人的角度讲，不适合留下跟随一生的案底。对小孩子，总要给次机会的。
下班后回宿舍，他向陆菲问起此事。
女孩从AL里出来：“教导主任找我和小黑谈过话。事情还在调查，他叫我们不要现在就说出去，也别告诉爸爸妈妈，那样对学校和同学们都不好。”
听起来，有人想把事情盖下来，让知情者越少越好。“那，有告诉你会怎样处罚你同学呢？”
“你是说欣怡吧？她这几天总躲着我，没机会和她说话，”陆菲终于不再用“您”来称呼刘弈，“主任说，校长和教务处对每个学生都负责，他们研究以后会决定的。其实我呢，不想要你们把她抓起来，反正我伤得也不重。只要她来和我说声对不起，以后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这就行了。”
“那这儿呢。”刘弈轻轻弹了弹她上唇。
“啊，这个嘛，”她吹了两口气，感受着漏风的缺口，“弄坏了东西，是要她赔的。不过，你们能不能不要把她关进监狱？”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逮捕她，”刘弈哑然失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公开道歉，赔偿，认真悔过，这就可以了。如果态度好，处分和派出所的处理记录不会留存在档案上的。”
“真的吗？那样最好了。”她挺起身子，凑上来飞快地一吻，结果撤退时动作慢了，不幸落入刘弈之手。体操服的布料轻薄而富有弹性，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展露无遗，刘弈搂住她，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互相在越靠越近。
音乐适时响起，竟然是爱的礼赞，又是AL在捣鬼。但是，这曲子真是放得太对了。
于是昨天发生的事又上演了一遍。
他们好容易分开，两人的体力远胜普通人，仅仅一个稍长了些的吻（相当于四分之一曲子长度）却让他们一齐微微喘息。她又露出了那无比温暖的微笑，刘弈发现自己连挪开眼睛都做不到，只是贪婪地注视着。
“我……想问你。”他轻抚她扎起的长发。
“什么事呢？”
“我去救你的时候，我看到你朝着我笑了，和现在笑得一模一样。我想问你，”他忍不住在她额上又印下一吻，“你真的看到我了吗？那屋子离你有四百米远，而且背向阳光。”
“屋子？”陆菲脸现迷茫，随即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屋子，也没有看到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而且，你一定就在那里，就在我注视的地方。”
怎么可能？她原来没看到？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或者她特殊的基因带来的天赋？
“我告诉了陶盈和同学，”女孩的双眼流转着闪耀的光泽“他们都奇怪为什么我那种时候还能笑。那是因为我知道，知道你在那里，而且你也一定正看着我，所以我才能笑得出来啊。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陆菲握紧他的手：“结果你真的来了，一枪就打倒了坏人。我看到子弹了，在太阳底下，像是彩虹一样五颜六色，向着我飞过来，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刘弈射出的子弹一定不会打中我。是你救了我，还给了我AL先生。帮忙测试什么的，其实没那回事，对吧？”
女孩的头突然垂下，刘弈看到她颈脖上的皮肤顷刻间变得通红，“所以，假如，呃，你需要我为你做任何事的话，我都会做的，一定。嗯，任何事。”
“不，”刘弈按住陆菲肩膀，“其实，在看到你朝我露出笑容之前，我根本不敢开枪，实际上是你救了我们俩。现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有你注视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当然，这事他实在不好意思在陆菲面前说出口。
但是没关系，她会理解的，行胜于言，有了这件事之后，我们……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