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水莲歆的眼神不断的瞟过来，白启终于放下茶杯，端正了一点坐姿，神情有些肃穆地看向她。
“莲歆，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可是又觉得说了也许会让你觉得很难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太激动！”
水莲歆一听这样的开头，顿时心猛地一沉，一股不好的阴影就浮上了心头。
“白启，你指的是什么？”
“是不是墨泪他出事了？”
白启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什么？”
竟然真的是墨泪出事了，水莲歆顿时觉得脑子有点晕。
好在她很快地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出了什么事？他人呢？是受伤了还是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
“莲歆，你听我说，先别激动，墨泪他可能回不来了！”
白启的最后一个字刚落，水莲歆就跳了起来，“白启！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墨泪回不来了？你不是都回来了吗？那他呢？你说，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我知道你一直对他有敌意，认为当年我不把那些仙灵之力给你是因为我偏袒墨泪是不是？”
“我跟你说，那些仙灵之力真的原本就是墨泪的，并非特意不给你，便是换了其他人打这个主意，一样是要失败而回的。”
“你若由此迁怒墨泪是很没道理的！”
“莲歆，你莫激动，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有因此责备你和迁怒墨泪，事实上，这些年，我和墨泪相处的很好，我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不管你信不信！”
“那，那你还说墨泪不回来了？你，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和他串通起来吓我的是不是？他呢？”
水莲歆说着人就扑了过来，抓住了白启的衣服，手指都在发颤了，却还紧紧地不肯放松。
白启有些难受地别过头。
看到这样的水莲歆，他是真心觉得很难过！
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该来和她说这些的，倘若不说的话，以水莲歆封闭在人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知道墨泪出事的事情。
这样对她来说也许更好一点。
可是，墨泪形神俱毁前与他最后的对话时，说的便是他想念水莲歆的。
他也说过要让他有机会亲口回去和水莲歆说这句话的，结果活下来的那个人却是白启自己。
要是连这最后的心愿也不来替墨泪完成的话，他还怎么配当墨泪唯一的朋友？
“墨泪他说他其实很想你！”
白启认真地看向了水莲歆的眼睛，近乎一字一句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而水莲歆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再也忍不住闷声哭了出来。
“墨泪他，真的，真的不回来了？”
“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启愧疚无比的低了下了头。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出是了什么事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墨泪会死，他明明比你要厉害的多，为什么你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他却——”
那个‘死’字，说过一次，再也经不起说第二次！
放若不说，那个心中念想着的人就还有可能回到她面前一般。
“他是因为我才死的！他的死换回了我的生，是我对不起他！”
真实的情形是如何的，白启已经不想重复一遍了，总之在他的心中，就是认定了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了墨泪的牺牲。
他后来也想通了，那伪傫神牌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想要驱动它一定是要用自己的元神来做供奉的。
而明明白启自己也曾经试过输入神识却没有反应，多半还是和那龙墓要求有龙族血脉的限定条件有关。
想到那伪傫神牌的形状，想到墨泪最后用血沾染那神牌的举动。
白启此刻想来，分明是那伪傫神牌用墨泪的元神作为打开龙墓大门的代价，换回了他自己的一线生机。
每次想到这个，白启都觉得他这条命是活的这么污秽和卑鄙。
可他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他当初把那伪傫神牌交给墨泪是希望凭借他可能的龙族血脉传承，得以离开那生命冰原的。
既然是龙墓，拥有龙族血脉的后代，不管血脉稀薄总是龙族的旁支和传承不是吗？
白启如何会想到，竟然会是以牺牲墨泪的代价保存了他？
“当年我离开人界后不久，得到了一份神秘的宝图，那宝图上标注的地点内，可能蕴藏着大量的稀世珍藏。”
“那些东西无一不是对我们修者有用的宝贝！”
“我一度是有点迟疑的，可最后还是没能抵挡得住拥有更高力量的诱、惑，所以我来找了墨泪，希望他能和我共同前去。”
关于这个，水莲歆也是知道的，墨泪一直握着那块会发光的石头，还亲口对她说过，若是成功，他就能达到更高的层次，也不再需要她身上的那点仙灵之力了。
由此可见，白启所说的那处地方的东西绝对是非同小可的。
连墨泪都没能抵挡得住诱，惑，水莲歆如今如何能够指责得了白启？
“然后呢？”
“然后我们便相携一同前去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料到，我们以为的可能是上古某个大神的洞府或者别苑的设想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那里是一处龙墓！”
“我们从一开始进入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五年的时间里，我们的修为一路耗损到了尽头。”
“墨泪更是废了仙人之身，褪回蛇身，也没能保住元气！”
“我们上了那遮天幕上所绘的图的当，光看到那仙玉里种类繁多，珍稀不已的好东西，却没有料到那些东西都是供奉在龙墓内的神龙陪葬品！”
“无数的陷阱、上古的强大禁制、还有根本不能拒绝吸纳却又完全不能为我们所用的还有杂质的灵气……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和墨泪耗尽了心机和气力！”
“莲歆，对不起，我真的很惭愧，在最后的关头，我真的想用我的命换墨泪的哪怕一分生机的，可是——”
白启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回忆有时其实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当那些回忆是它的主人根本都不想想起，也不忍去面对的时候。
那种画面就更加的令人痛苦和加倍的感觉折磨。
水莲歆此时已经完全泣不成声了。
竟然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就这么没了！
人类常说人生无常！
生老病死，祸福朝夕！
可是水莲歆一贯都没把这些字眼和墨泪白启他们这样的存在挂钩到一起。
在她看来，他们已经是近乎站在半天高的存在上了，寿元对他们来说是最不用珍惜的东西。
越强大，能威胁到他们生命代价的东西就越少。
一个弱小的人类的一生都尚且有那么几十年一百年的，墨泪这样厉害的人，都已经成仙了的蛇君，怎么会突然间就没了呢？
连她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墨泪却消失了！
这是什么世道？
真是太荒谬了！
水莲歆突然很想笑！
“莲歆，莲歆？你没事吧！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
“你不用说了！我没有难过！”
水莲歆挥了挥手，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滚，可是表情却当真是在笑着的，甚至还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起来。
走向了窗口的方向，看向了远方，“每个人都有消亡的一天，不过早晚而已！”
“我只是如何也没想到，墨泪竟然会这么容易就没有了，我一直以为当我和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的时候，他还会在某一处心无旁骛的修炼着，向着他心目中的目标前进着！”
“却原来天道竟然如此的残酷！”
“白启，你走吧！”
水莲歆轻声地开口送客。
“莲歆你？”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墨泪走了的消息！这里也不是适合你久待的地方，我就不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