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父亲当过兵。我读大学时，他的一个战友借给了他一千块。他经常念念不忘。
来到姑妈家的店里时，她正在与一个中年男子讲价。我没好意思打断她。
不过，姑妈老远便发现了我，笑着朝我打了招呼，“呀！小宇！你咋来了，你不是上深圳了。快！先坐下。”她给我搬来了一条凳子，略带歉意地朝我笑了笑：“你等一下啊！我把这单生意接下了，再说。”
说完，姑妈又去和那一个男子杀价了。只见她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露出微笑，最后那男子说了声：“好吧！就按这个价。”
之后，给她数了几百块钱，男子将几箱东西搬上一辆三轮车便走了。
“小宇！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咋不打电话给我，我好让你表哥去接你。呀！……你咋还买东西来了啊！真是的，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不是浪费嘛！我家里的水果还吃不完呢！”
嘴上说着，手却将两袋子东西接了过去。
“妈！给我两百块钱。”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过来。忽然，他发现了我，惊讶地叫了起来：“表哥！你也来了。”
“恩！肖林就长这么高了啊！”我朝表弟点头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从姑妈手里接过两百块钱，就走了，连望都没有望我一眼。
在我的印象中，表弟很少来我们家，过年偶尔来一次，还很不情愿地急着要回去，他说乡下不好玩，没有游戏机。
我向姑妈说了父亲的事。姑妈心急地问：“不要紧吧！中午等你表哥回来看店，我就去看他。我这哥，也真是命苦。”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姑妈！我想和你借点钱，你也知道，我爸这伤……”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向长辈借钱，总觉得嘴里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般，有苦难言。
姑妈一听借钱，脸色立刻变了。她笑了笑，说：“哎呀！小宇你也知道，这几年店里的生意不景气，况且你表弟和你表哥也没有去工作，要是他们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看样子是不借了。当时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和姑妈的感情不深，也很少去她家。但母亲却经常会挑着担子往她们家送东西，每年桔子熟了的时候，都是一大框一大框往她们家送，过年杀猪了，还要往她们家送肉。
有时想想，这就是热脸贴在冷臀部上，人家压根儿就看不起你。
我去姑妈家时，每次都吃不饱，因为她们家的碗很小，煮的饭都不够吃。
想起这些，我心里就有气。我起身和姑妈说了一声：“那算了。我先回医院去了。”说完转身便走人。
这时，姑妈从里面追了出来。她有些不高兴地瞟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咋了？还和姑妈赌气啊！小宇！不是姑妈不想帮你。我自己的哥哥还能不心疼吗？可是这个家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况且，你上大学那会儿，你爸借了五百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我怎么好向你姑父开口？”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准备走人。
“你等等！”
姑妈叫住了我，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包，在里面翻了一阵子，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往我面前递了过来：“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八百块，不多。你先拿去。也不用你还了。”
“谢谢姑姑！”
“谢啥！中午我会去医院。你路上小心点啊！”
我接过钱，心里很是复杂。姑妈说得也没错，她家虽有钱，但那是她家的钱。如果借多了，姑父肯定会生气。况且我们家上次借了五百块到现在还没还呢！
算了，这事不去计较了。后来，我又去了舅舅家。舅舅家的条件没有姑妈家的好，我上大学那会儿，他家借给我们一千块，至今没有还。
舅舅见了我，很热情，硬是留我在他家吃中饭。他没有提上次我爸借钱的事，只说他有空就会去医院看我爸。他直接让舅妈去银行取了一千块。
我说发了工资就还给他。舅舅说不用急着还钱，只要人好，一切就好。他说我们一家子不容易。他还骂我爸傻，说我爸不该帮我叔叔养那个傻子儿子，连累我妈苦了半辈子。
当时听得我心里酸酸的。我恨不得钻个地洞去死算了。说到底还是我没有本事，如果我有钱，我就不会让我的家人受这样的罪。
回到医院，我把钱还给李燕。李燕生气地推了回来。 当时我的父母都在。李燕走到二位老人身边，满脸认真道：“爸！妈！这钱是给你们治病的。我知道你们家里穷，但我不嫌弃。我看中的是程宇的人品。”
“燕子！你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是啊！那是我们小宇前辈子修来的福啊！”
母亲和父亲都称赞起李燕来，他们的眼中隐隐浮动着泪光。看得我心里特别的难受。
我拽住了李燕的细嫩的小手：“谢谢你！”
“你真要谢，就早点把我娶了吧！”她望着我认真地说道。
这一句话太沉重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起那一晚在二楼娱乐室外与杨云嫣的那一番海誓山盟，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痛。
云嫣才是我的真爱，可是面对一个对我父母如此孝顺，肚子里又怀着我孩子的女人，我又怎么忍心去拒绝她呢！
如果这时候，我还不娶她。那我就是畜生不如。
“小宇！我看等我出院了，你们就把婚事给办了吧！到时你也好安心在外边打工。”父亲望了一眼母亲，笑着说道。
“是呀！小宇！燕子都和她的家人说过了。她说，你们先在这边把婚事办了。等过年回去，再回湖北老家，在那边再补办一场晏席。”
“我看这事就这么订了。等我出院了，就赶紧把这事给办了。”父亲说。
李燕拉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忽然间，我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我觉得我是被她逼着走到了这一步。
可一想到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又软了。
“爸！你安心养伤吧！等你出院了。我们再来商量结婚的事！”
我拽着李燕的手出了病房。我想有些事情还是和她说清楚一些好。
她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说：“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吧！在医院里吵会影响父亲的情绪。”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暖暖的。
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我找她一定有话要问她，甚至会凶她。但她此刻却还在顾及我父亲的病情。
面对这样的女子，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恨她，去拒绝她。况且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孩子？难道我就得奉子成婚吗？
不对啊！我记得元宵节那晚，我打电话给她，说要她，那时她还告诉我说来不了。她说，她来大姨妈了。
在这之后，我们就根本没有再发生过关系，她又怎么会怀孕呢？难道会是别人的孩子吗？
当时，我心中开始有些怀疑。看来，这事只有等晚上再和她当面对峙了。
听医生说，父亲的病情还算稳定。只是手骨骨折麻烦一些，在医院住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再慢慢调养。
有了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晚上妹妹也来医院了。我这妹子见了李燕，左一口嫂子，右一口嫂子，叫得可亲热了。
后来李燕又带着她去服装店里买了一身衣服，她搂着李燕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亲嫂子。”
把李燕给笑得，她白了我一眼，说：“你这妹妹嘴巴比你可甜多了。”
我没有说什么。不知为何，忽然间我有一种想和她结婚的冲动。有时看到她和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个女人是值得我去爱的。
晚上，我们在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当时母亲还不太同意，说让我们去姑妈家借个铺睡一下。我说，李燕不习惯在别人家里住，她住惯了高档的地方。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她撇了撇嘴道：“反正花的是你们俩口子的钱，你们不心疼，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晚上，我们在我们县城最好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一进酒店，她就将脸转了过去。我也背对着她。两人彼此都不说话。
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而我也在生她的气。
我气她把我心爱的女人赶跑了。不过，现在想想，好像已经有些晚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娶李燕当老婆。连我自己的内心都动摇了。
“还是你先说吧！”李燕先开口道。
“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孟雪弄走？”我望着她。
她苦笑了一下，扬起脸，目光中隐约可见一丝泪痕，“你不觉得，你问这样的问题可笑吗？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要娶我？”
“我……”当时我无言以对。
“如果你没有想过要娶我，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又和我借钱去开饭店？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的青春很宝贵吗？”
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如果你爱的是孟雪。那你早告诉我啊！你说要和我分手，那不就成了。我就不会来纠缠你。你难道会以为我李燕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吗？”
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