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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接下来的日子,简沫一直住在柳逸曦的白房子里,身体也渐渐恢复。

柳逸曦有时候很忙,他从外面回来,会把自己困在屋后的暗房里捣鼓,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简沫没有走进过那间暗房,厚重的木门内,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出来,她只能静静地从那些轻微声响里想象着里间的主人蹙起双眉,认真摆弄冲洗仪器的模样,俨如检阅士兵的君王,手握权柄。

晚饭过后,他们会手牵手在附近散步。清风将比肩而行的身影装祯在夕阳的余晖里,任由白云簇拥着他们的笑声在冗长的羊肠小道上飘扬。

简沫也会帮忙着修剪小院子里的花啊草啊。当柳逸曦走出暗房,站在落地玻璃窗外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看她挽起衣袖浇花,看她专心致志地为花草灭虫,看她拿着小铲子在潺潺溪水边种上了栀子树,午后的阳光淡淡洒落,她披着一身浅色的橘黄,细碎的微粒轻翘着小小的尾巴在皮肤上跳跃,这时候的简沫,说不上有多快乐,可是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那浅浅的笑,仿佛能融化极地寒冰,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于是,他走过去,站在简沫的背后,灰霾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住,就像撑起了一片参天大伞,同时也挡住了云缝里不小心泻下的阳光。

简沫站了起来。依然是白色衬衣和背带黑色马裤,长头发束在脑后,用铅笔胡乱簪住。简单的装束,随意又随性。

而纯白的袖口上却沾了些许泥土。

“累吗?”

简沫摇了摇头。抬起手在额上抹了下,在太阳下晒久了的脸,泛起了一片浅色的红晕,好像透明的搪瓷娃娃。她顺手接过他递上的牛奶,一饮而尽。

柳逸曦看得入迷,下一刻,他突然用指腹在简沫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亲昵地提醒说,“你看,快成泥巴狗了。”

简沫一愣,赶紧拿起身边的毛巾擦掉,前面没有镜子,她只能按着自己的感觉使劲地擦。柳逸曦笑了笑,伸手接过她的毛巾,然后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沿着那近乎完美的轮廓线条轻轻擦拭,像在描画一幅美丽的画像,而不肯遗留任何一处地方。简沫的脸色渐渐明朗,通透的肤色,仿如天使般干净。

“过两天我要出国一趟,顺道看看母亲。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想正式地把你介绍给母亲。”他轻声征询着她的意见。早在订机票的时候,他已经预留了两张机票,两张飞往瑞士的机票。他相信简沫不会拒绝。

缘分这回事有时候真的很唯心,不是认识或相处的时间长短,而是几乎从第一眼开始,就被对方所惑,之后的相处,是把这种感觉更加根深蒂固地延续再延续。正如此刻的他。

柳逸曦希望可以将这种恋爱模式完美地演绎下去。

简沫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许久,她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笑容遂尔重新漫上了眼角:“……我在这儿等你,快去快回!”

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没有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她断然拒绝了他的邀请。

柳逸曦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简沫出其不意地挨近了他的手臂,像温驯的小猫,蹭了蹭,然后用低得连她自己也无法听得清楚的声音嗫嚅:“对不起!”

这些天里,是简沫最开心的日子。无忧无虑,无愁无悲。她也终于相信,始终有一个人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包容着她的所有,让她飘泊的心有了一刻的停留。可是,越快乐越忐忑,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做得到如别人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至少在见他的母亲前,她要做好准备。

柳逸曦还想再说点什么,简沫的眼睛突然现出一丝光亮,她举起手,掌心向上,仰望遥远天空,露出不可思议却欣喜的表情:“你看,下雨了。”

他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在阳光下银色的雨丝漫天飞舞,干涸的土地渐渐湿润,他们的头发上,也无声无息地覆上了一层薄而密集的雨滴。

这场过云雨来得有些意外。

“我们回去吧!”他赶紧拉起简沫的手准备回屋,一起出国的事以后再慢慢商量,反正距离预订的日子还有几天时间。

简沫却站着不动。

“我不要回去。”她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转而看向对面的男子,殷殷的眼神,像极了一个撒娇要糖果吃的小孩,“我突然想跳舞,你陪我好吗?”

在雨中跳舞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那些数不清的“宴会”里,舞者只有她一个。一个人的独角舞。没有舞伴,更没有观众。孤独的舞步没有章法可言,因为她的生命早已经脱轨。

而此时此刻,她惟一的愿望,是与他共舞。

“你的身体才好,如果再淋雨的话……”柳逸曦迟疑着回应,看向简沫,雨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眉眼,映着太阳的光茫,整个人仿佛浸润在一片朦胧的霞光里。

“你看,我已经好了。”简沫退后几步,踮起脚在空地上旋了一个圈,顺手拔出簪住头发的铅笔。长发瀑布般散落,划着优美的弧度,贴向她的腰际。

柳逸曦怔了片刻,遂尔一笑。他走向她,微微躬身,非常绅士地而且温柔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美丽高傲的公主,您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简沫轻挽起唇角,很自然地伸出手放进他的掌里。他的手很暖,温热凝聚成一股细细的涓流,从掌心相连的地方汩汩流向她。

房子前面就是一块空地。柳逸曦牵引着他的公主,一步步滑入“舞池”。漫天的雨帘悄悄拉开天幕,雨滴一阵强似一阵地唱响天籁,简沫搭着他的肩,他扶着她的腰,两人踩着共同的舞步,在铺满白色栀子花的空地上翩翩起舞。

柳逸曦的动作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每一个意外的旋转,每一个顿挫的流连,他都能完美掌控,简沫靠在他的身上由他带着,醺醺然的,却忘记了,这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只舞”。

柳逸曦飞走了。

简沫一个人留在白房子里,再过几天,她也要回小阁楼了。总不能老是待在这儿蹭吃蹭喝蹭睡,做一只什么也不干的米虫,而且,她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身上还背负着一屁股债。

不过,她倒不担心柯洪南会找她麻烦。

这段时间,几乎所有报章杂志财经版的笔墨都在为“柯氏企业的环球股票遭受重挫”进行轰炸式报导。只在短短一周内,柯氏企业便连续三天跌停,持有该企业股份的中小散户仿佛受了蛊惑似的,在开市日就作出恐慌抛售,柯氏的股价直线下跌,最后只得申请暂时停牌。柯氏高层连日来马不停蹄地召开股东会议和记者招待会,解释莫名暴跌的原因,柯洪南作为集团管理层的第二把手,自然免不了其责。但是在首度复牌后,仍然止不住疯狂的跌势。才几天,柯氏企业的市值便蒸发了将近十分一。

在雪花般纷纭的传闻里,有报导说,这次柯氏企业是受到了不明狙击手的狙击,追溯源头,有可能来自国外。只是他们的手法极为隐蔽,事前没有一点预兆,“骨牌效应”突然海浪般掀过来,柯氏除了疲于应付外,还没有想到更有效的方法竭止跌势。

简沫重重吁了口气,心底居然有些小庆幸。

随手翻开娱乐版,同样精彩纷呈,却是另一番景致——安氏集团总裁安辰御与陶宛儿奇迹般复合了。

在经历了一段很令所有人津津乐道的“三角恋”后,事件中的男女主角意外地走在镜头前为传闻中的“分手”辟谣,早前黯然落寞,不过是因为工作太忙所导致的。换言之,杂志报导的“三角恋”只是娱记们捕风捉影的臆想。

陶宛儿这么一站出来,又是一番春风扶柳般的小女子姿态,含羞答答,每个浅笑回眸,都刻意地看向身边的安辰御。

安辰御只是笑而不语,一只手始终闲闲地扶在陶宛儿的腰身,保护着她走出众人的追访范围。两人相依相偎而去的背影,成了镜头下最温馨甜蜜的定格。

一切似乎又回归到最原来开始的地方。

没有撕裂,没有金钱纠缠,更没有众人所揣测的“第三者”。

所有人都在猜想,陶宛儿有可能不日内嫁入豪门,成为少女们钦羡的“豪门少奶奶”。

诸如此类的新闻一浪接一浪,直让人有一种百花丛中过而目不暇给的感觉。

简沫愣愣看着那一组照片,有些无语,甚至还有些醺昏。昏迷前安辰御还对她百般缠绕,转眼之间,又成了传媒口中的“好好男友”,或许过不了多久,还会爆出“豪门婚礼”、“未婚生子”等消息。

变故总是无时无刻毫不间歇地发生着,简沫也终于发现自己迟滞了。不是她脚步太慢赶不上,而是这世界变化实在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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